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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濃霧裡的荊棘 第8章

作者:lidz93

美茵給我拿生死果兌在水里的目的,應該是想讓我做“一夜七次郎”;我做到了,但是我這個“一夜七次郎”跟她預想的,徹底大相徑庭。而這一次,用某問答網站的格式來講,我也總算了領教了抽煙后再吃生死果,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這該死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成分啊!”當我無力地坐在馬桶上,經受著身心巨大折磨的時候,我在心里反復地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上次夏雪平差點被段捷那個死家伙要了命的時候,根據醫院當時跟我溝通時告訴我的,“生死果”里面含有麻黃堿,麻黃堿可以通過雙向進行直接和間接地刺激腎上腺激素,增加血壓和心臟輸出量,從而達到刺激神經和增強性欲的作用,但若是單純的麻黃堿,也不至于跟尼古丁或焦油產生反應的時候,造成人體的新陳代謝紊亂,甚至是腹瀉;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但我之前是真沒聽說過有哪個麻黃堿類藥物濫用的癮君子,經常拉肚子的。

“哥,你……沒事吧?”美茵推開洗手間的門,皺著眉頭不停地問著我同一個問題。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捂著肚子然后對她吃力地擺擺手。

這一晚上,也給她折騰得夠戧。她想了好多能讓人止泄痢的辦法,又是給我用盆端熱水讓我泡腳,又是扒開了她帶來的那只香橙擠出汁水、加了一包方便湯料合在一起、兌了熱水給我喝,也不管洗手間里一時充滿了“木樨香”,忍著嗅覺的不適幫我用手搓熱了,坐在浴盆沿上幫我捂著肚子,這讓我還挺感動的。

然而這一切一點用都沒有,我還是不停地坐在馬桶上不停地拉。前前后后真的足足差不多七次,直到肚子里空了、衛生紙也被用了差不多半卷,才算罷休,可是腸胃了依舊沒發覺舒服到哪去。

“美茵,你先去睡吧,”我在給自己擦干凈之前對美茵說道,“這臟,不好。”

“那我也得等著你擦完屁股扶著你回去,你這樣子怎么能讓我放心呢?”美茵哭喪著笑臉,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我又是感動又是尷尬,只好讓她暫時先轉過身去回避。等我顫顫巍巍擦干凈了。站起了身沖了馬桶,一股天旋地轉的感覺又毫無準備地襲來,讓我差點沒暈過去。

“哥!”美茵大驚,前來扶著我。

我示意她別過來,讓她躲遠點,接著連我自己都沒準備好,便覺得上腹部又一股強大的壓力向上反沖,我趕忙半跪在馬桶邊,微微一用力,“哇”的一下,四股滾燙的、帶著酸味和腥臭氣的滾燙熱流便從我的嘴里撲了出來。我仔細一看,那些全都是殷紅色的東西。

“哥,你吐血了!”美茵嚇得差點哭了,但她卻沒慌,扯了手紙對我說道,“別怕,哥!沒事的,我給你叫急救車,咱們去醫院就好了!別怕……”

我換了口氣,讓美茵幫我擦干凈嘴角之后我又漱了漱口,開著瓷磚壁緩了一下呼吸,緊接著覺得這下腸道里倒似乎沒有那么難受了。

“沒事,用不著去醫院……你幫我……抬到外邊……”我對著美茵說道。

美茵咬著牙扛起我的肩膀,我也使盡全力踉蹌地走出洗手間,被美茵放倒在床上平躺了下來。美茵又喂我喝了幾口加了調料包的橙汁水,肚子里總算舒服過來了。

“哥……對不起……嗚嗚……都是我不好!”看著我有氣無力的樣子,美茵自責地哭了出來。

“傻丫頭……你不是不知道這玩意是啥嗎?而且家里人除了我,也沒人抽煙,誰他媽的知道你喂我的那玩意,跟香煙遇到一起能出這么個幺蛾子?所以怨不得你,別哭了。”我顫抖著右手,捧著美茵的臉,對她說道:“不過啊,你也別吃了……你也勸老爸別吃了……這東西現在說不好究竟是藥還是毒品。終歸不是什么很好的東西……知道么?”

“知道了……哥,我知道了……”美茵哭泣著說道。

然后我就感覺自己的胳膊一沉,美茵的呼叫聲也越來越小,我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美茵正趴在我的胸口摟著我的胳膊打著微鼾,口水從她的嘴角沿著臉頰浸透了我的衣服。看著熟睡中的她,我不禁笑了,雖然經歷過虐心和不愉快,但懷里的美茵,仍然是小時候那個有事沒事都要找我索要溫暖的美茵。

昨夜激烈的床戰加上激烈的腹瀉,所以這一覺睡得我四肢都發麻。

我剛準備悄悄地把她的身體挪到我身邊的枕頭上,結果還沒等我動我的左手,喉嚨一陣搔癢讓我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哥……哥!你醒啦?”美茵被我的咳嗽震醒,睜眼之后高興卻又關切地看著我,“咳嗽得這么厲害,是還難受嗎?”

我連連擺擺手,想跟她解釋說只是嗓子發干而已,可以開口,嗓子里感覺像是被人插了個門閂一樣,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接著一通咳嗽。

美茵趕忙給我遞上了一杯溫開水,我撐著胳膊坐了起來,喝下去以后發覺呼吸道里似有個球體在里面轉圈一般,于是我連忙跑進洗手間,踉蹌地沖著洗手池開始嘔了起來。只見一塊塊如同麥麩一樣又薄又脆的暗紅色組織,被我一點一點從喉嚨深處連咳帶嘔排了出來。看情況,這些應該是我身體里呼吸系統或者消化器官某個部位的血痂,但自從昨晚吐出那幾口血,從口腔到胃腸,我也沒再覺得身體里那個地方疼。盡管全身依舊是輕飄飄的,但是要比昨夜拉肚子的時候輕松多了。

“我沒事……”我漱口后從洗手間里出來,對著美茵擺了擺手,“嗓子干,再多喝點水就沒事了。”

美茵又連忙給我端了杯水。一杯溫水進肚,全身似乎都有勁兒了,但也立刻感覺到了自己腹中空空如也。

“呼,現在幾點了?”我對美茵問道。

“下午1:03了……”美茵說完了話,她肚子里又很熟悉地叫了起來,然后她有些難為情地看著我。我仔細一問才知道其實小壞丫頭早就餓了,在昨晚我昏睡過去之后,她生怕我出什么事情,一直守著我沒敢睡下;到了早上五點鐘的時候,她又疲又餓,只喝了杯熱茶,便搬了我寫字臺旁的椅子坐在我床邊打了個盹;八點鐘的時候她又餓醒了,但見我睡著了也不敢出屋,而且她身上也沒多少錢,于是就這自己帶來的那顆蘋果,干吃了一包方便面,喝了幾口水后,鉆進了被窩里摟著我睡著了。

“哎,你也是真傻!”我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對她說道,“你沒錢了,我褲子口袋中的錢夾里不是有嗎?而且拿著我的警官卡,下樓走兩步,去警局大院食堂里,沒有早飯了還能買點面包三明治什么的呢。”

“我……我不是害怕么?”美茵紅著臉委屈地說,“你昨晚因為我都不成人形了,給我嚇壞了……我還哪敢去別的地方?”

“嘿嘿,你也終于知道心疼哥哥了是吧?”我把沙發上的洗衣店打開,把她本來合身的那件天藍色白條紋內褲和帶鋼圈的淡黃色胸罩遞給了美茵。我說的是事實,從小到大美茵普遍都是找我撒嬌賣萌,很少會真正來噓寒問暖、端茶倒水。昨天雖然誤打誤撞被她擺了一道,但她之后對我做的一切著實很窩心。

“我……咳咳,那就算我拿了你的警官卡,你們局里警衛處的人萬一不讓我進去呢?”

“這怎么可能?據我所知,局里還是有很多人認識你的,他們哪個敢攔夏雪……”說到此,美茵的臉色都變了,于是我馬上故作自大轉口道,“他們哪個敢攔我何秋巖的妹妹的?嗯?”

“行了吧你!睡一覺了這就又精神了是么?哼!”美茵看出了我的心思,見我有意拿出這副姿態逗她,她便也會心一笑。

“行了,不多啰嗦了,再這樣磨嘰下去,咱兄妹倆可就都餓死屋里了。趕緊穿衣服,我沒記錯的話,今天中午有泡椒羊肉砂鍋!我跟你說,這個砂鍋可是市局食堂一絕!吃一口保你惦記半年的,現在這個點正好還能趕上,一點半以后可就就沒有了。”

“哼,瞧給你顯擺的!”美茵裝作不在乎地看著我,實際上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我又不是沒吃過!你忘了,我6六歲生日那年,我……”說到這,美茵不禁嘆了口氣,然后假意地把我推到外屋對我說:“女孩子要穿衣服咯,你先回避一下!”

我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美茵6歲,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那年美茵過生日,夏雪平從市局食堂里買了兩份打包的泡椒羊肉砂鍋回家,美茵只是剛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剛準備要下口的草莓布丁蛋糕,吃完了美滋滋的,一晚上都沒睡覺。不過自那天以后,父親和夏雪平的矛盾就暴露得越來越多。美茵七歲的生日,家里便少了一個人,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沒吃到過一口市局食堂的羊肉砂鍋。

我在心里會想著小時候的一幕幕,美茵也穿整齊了衣服,非要跟我手拉著手走出房間。

“喲,秋巖,女朋友啊?高中生?”

“這是我妹妹,美茵;美茵,跟姐姐打招呼,總務處的祝姐姐。”

……

“哎,何處長,全市三百八十七家練歌房的負責人和聯系方式清單本來這周五就應給你送去的,但是咱們網監處臨時加班,我沒給安排好自己時間,實在不好意思,我明天早上給您送過去怎樣?”

“不急不急。”

“那行,謝謝啊……這姑娘誰啊?”

“我妹妹,何美茵;美茵,問叔叔好。”

“哦,是夏組長的女兒。嘿嘿,我還合計著小美女看這倒是很你挺般配的呢!去食堂吃飯?”

“嗯。”

“那行,不多聊了。”

……

“Yo,what‘s up,Mr.何!”

“老廖,這又是上哪浪了?——陳小姐好;‘善華西,阿釀哈賽育’。”

“哦,也沒上哪。我這又剛破了一個案子,我們處給我放了一天假,剛一起去打保齡球啦!……等等,什么情況!秋巖,不錯呀你……怎么著,跟老白小C那一對鬧矛盾了之后,終于想著自己找一個了,不玩共享女友啦?”

“什么跟什么!這是我妹妹……美茵,跟你介紹,這是號稱‘市局第一不正經’的廖韜警官。”

“喲吼!妹妹呀!……嘖嘖,小妹妹你好,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就是傳說中‘市局第一韋小寶’的神探·廖韜,在經偵處聽差!How you doin……”

“去去去!干嘛呀?我說廖韜警官,您這已經是左擁右抱了,怎么著還想打我妹妹主意?”

“嘿嘿嘿,我就開個玩笑!夏雪平的女兒,我哪敢啊?我要是真動了那想法,你那狼媽還不得來我們辦公室一槍給我送上西天?我廖韜好色歸好色,比起女人我更珍愛生命!”

“哼,拎得清就好!”

……

就這樣,我還沒從宿舍樓里出來,這一條樓梯走下來就已經有三波人把美茵當成了我的正牌女友了。美茵對此簡直樂開了花,出了宿舍樓以后,她還故意從我身上偷走了一個我都沒看清是什么東西的東西,歡快地笑著對我叫道:“哥,來追我呀!”然后一蹦一跳地在我面前奔跑著。美茵的頭發散開著,在秋日陽光之下,她的頭發閃著的光芒,如同一大簇鍍了層金的滿天星。美茵笑得很可愛,也很開心,從宿舍門口到食堂前,中間一直有路過的人在回過頭望著我們倆,就像是在看著一對普通的熱戀中的情侶一樣。

我其實也因為這樣被人誤認,而產生了一種虛榮的滿足。不過,虛榮之后,我心里剩下的全是失落——換做是八月末那時候,就像那天我帶著美茵去游樂園那時,當美茵對我做出一些男女朋友之間才會做的事情時,我不單單會覺得虛榮和溫暖,更多的,還有一層心動,一層兄妹之間不應該產生的心動;但是現在,我發現這種心動消失了。

在我眼前奔跑的,已經不是一個可以成為我秘密戀人的目標,而是一個可以和我發生性關系的妹妹。那種本應該還帶著些朦朧的、純粹的禁忌的戀愛的感覺灰飛煙滅了。

于是,我對此更加的苦惱迷惑,也更加的傷心。

我說不清,這究竟是因為父親在美茵心里的存在,或者應該說曾經的通過一種誤會和謊言鉤織起來的存在,還是因為,我早已經把這本該給予美茵的美好,寄托給了另一個人。

——應該都有吧。我對任何一個理由說不可能,其實都是對自己的一種欺騙。

很幸運,我和美茵拿到了最后兩個等待砂鍋的號牌。在我們倆等待砂鍋回溫的時候,卻聽到了身后一桌兩個財務處女警的竊竊私語:“誒,你看,何秋巖身邊那女孩誰啊?他女友?”

“什么女友啊,這是他妹妹。你忘了,夏雪平剛離婚頭幾年的時候,總在自己辦公桌上擺著何秋巖和這小姑娘的合照呢!”

“是么?記不住了……呵呵,看著很夏雪平長得有點不太像。”

“看這小姑娘那傲勁兒!平時在學校里估計不能招人喜歡,《小時代》里顧里不就這個德行么?”

“嗯,這點倒是隨夏雪平。呵呵,你再看看何秋巖那吊兒郎當那樣,他家人這點倒是挺想。”

“可不么,自稱是咱F市‘最年輕處級干部’,呵呵,他懂啥是‘處級干部’么?”

“他啥前兒這么說過啊?也太吹牛逼了吧?”

“重案二組趙嘉霖給我講的,哈哈!在一個什么酒吧里,趙大格格的一個閨蜜約會的時候聽到的,哈哈,丟臉不你說說?”

“可別是喝醉了說胡話,要不然還不如自己吹牛呢!——但我感覺趙嘉霖也不是啥好餅!她要不是靠她們家,算個什么玩意啊!”

“哼,可不怎么的?一天天被人‘格格’、‘格格’的叫著,戚,我沒記錯大清早亡了吧?”

“偽政權都亡了!她家去故宮不還得買票么……呵呵,重案一組、二組這幫人真是‘池淺王八多’!”

“說起來也挺有意思哈?就夏雪平那么個女的,整個一組的人全怕她,但打心底里沒有服她的,也是40歲的女人了,比我倆小不了多少歲,你說就那樣,那個艾立威還愿意要她?哎呀,活久見啊真是!”

“艾立威,小伙快三十了吧?長得娘了點,但也是個帥哥,怎么能看上夏雪平呢?這不是糟蹋人么?也真不知道夏雪平偷著用了啥招勾搭住的!”

“呵,艾立威可不僅是長得娘,脾氣也娘們,簡直比娘們還娘們!你就說上次那事情,我不就是忘給他蓋個章么?回來補一下不就完事了么?非要捅到武處長那兒,有意思么?要我說,夏雪平一個更年期,跟艾立威那個小心眼處到一塊堆去到也般配了,哼,‘婊子配狗、天長地久’么!”

這一番話讓本來休息過后已經舒服了很多的我,胃腸里又有點連痛帶反酸水。我正皺著眉頭,心里念刀著,那兩個砂鍋趕緊做好了,我就帶著美茵躲開,沒想到本來十分憎恨夏雪平的美茵,在一旁氣得也是臉色鐵青,瞪了那兩個女警好半天,她倆坐的地方不近不遠,似乎也沒什么反應。

我小聲對美茵解嘲道,“呵呵,你看我說什么來著?距離有人認識你!……算了吧。”我擺了擺手后,又連忙對窗口收銀員說道:“不好意思,那兩份泡椒羊肉鍋配米飯打包帶走吧。

“那兩張破嘴,我真想找兩塊用過的衛生巾給她倆堵上……”

聽我這么一說,美茵似乎更氣了,咬了咬牙就要往上沖,我見狀連忙給美茵攔下了:“忍忍吧。”

“說我也就算了,她倆還罵你,還抹黑夏雪平!這么兩個老娘們算什么東西?哥,你別攔我,看我吵不死她倆……”

“算了吧。整個市局總部加一起一兩千人的編制,什么樣的人都有。”我嘆了口氣說道,“有句老話講叫‘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不被說’,當沒聽見得了。”

兩份砂鍋也恰逢其時打好了包,我拿了兩雙筷子勺子,拿了幾張餐巾紙,便帶著美茵離開了食堂。離開食堂前美茵還回過頭咬著牙看著那兩個女警,我也回過頭看了一眼正在沖著我倆訕笑的那二人,拽著美茵的衣袖走開了。

走在路上,依舊人來人往。有疾馳而去的摩托與噴著濃煙的大型貨車,也有戴著耳機和墨鏡哼著嘻哈的年輕人與舉著收音機聽著京戲和評書的老頭子。風一吹,揚起一層層的枯黃落葉,空氣中滿是泡椒的酸辣與羊肉又膻又甜的味道。帶著佳肴美味的風吹在美茵身上,吹得她直打哆嗦。

“哥,你今天這樣子可跟你之前大不一樣啊。”走著走著,美茵回過頭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道。

“是么?我之前什么樣的?”我對美茵問道。

“換做你之前,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論對方是男是女,上去就對人一通亂罵;而要是在以前,攔人的那個應該是我。你對夏雪平都產生那種心思了,可今天你居然忍住了沒發火。”美茵接著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這樣子,倒比以前更像個哥哥了。”

我楞了兩秒,回味著她最后那句話,似懂非懂地笑了笑,然后反過來對她說道:“你今天似乎也變了。我真沒想到你會因為別人對夏雪平說三道四而生氣。”

美茵半努著嘴看了看我,然后轉過頭去紅著臉,想了想對我說道:“可能是我……剛才一時腦抽吧,也可能是因為我的人設不符合大眾審美,原來給我寫劇本那個家伙被觀眾罵到心態崩了,這一集隨便找了個代筆的,給我寫的臺詞都不想我應該說的話。”也不知道她這臉頰通紅得究竟是被被風吹的,還是因為說了違心的話。

“呵呵,你這意思是人生如戲唄?”我會心一笑,又有些茫然道,“那可能我也被那代筆的暫時改了人設吧……”

回到宿舍,我跟小壞丫頭正大吃一頓的時候,父親來電話了:“秋巖,你……你妹妹這兩天去找你了么?她這幾天都沒回家,我給張總裁打電話,美茵也沒跟他家女兒在一塊。我給她打電話她也不接,好像是把我拉進黑名單了……她要是沒去找你,你能不能去幫爸爸找一……”

“你才知道給我打電話啊!”

我站在窗前有些激動地吼道。

美茵眼巴巴地看著我,我知道她一連好幾天心情極差,我不想倒她的胃口,因此我連忙端著手機去了臥室。

——撒謊說自己救了美茵,利用這個讓美茵對他產生禁忌之情,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埋怨美茵動心思暗算陳月芳,再加上我跟他之間還有一層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雙重的情敵關系,此時此刻的我,真心想跟他大吵一架,吵到徹底撕破臉皮。

但是我沒有。

所以這一句話,成了整通電話里,我最憤怒的一句。

“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故意這樣說道,父親聽了倒真是有些慌:“啊?你,知道什么了?”

我猛吸了一口氣,停頓了片刻才說道:“你冤枉美茵給陳阿姨加了蠔油,對么?你放心吧,她現在在我這。”

“我……是我不好!哎,之前她從醫院離開,我還以為她是回家了。結果當天晚上,我就被報社報社叫走去跟一個緊急報道。我這邊也沒安排好,就給你月芳阿姨找了一天的護工……后面這幾天護工的錢還是美茵給拿的,她也不知道跟人家講講價錢,直接給人拿了兩千多……我……我沒合計她會不回家……都是爸爸不好!”父親說話有些語無倫次,聽起來情緒也激動得很。

我便也沒再責怪他,而且安慰他讓他放心:“美茵在我這不會有事,你現在既然回來了,就先好好照顧陳阿姨吧。她現在有沒有事?”

“已經沒事了。怕花錢,總說要出院,但是你唐雅婷阿姨跟我說,她這種情況最好在留院觀察幾天……你月芳阿姨自己這兩天也總說,是自己不好弄錯了調料,害得美茵被責備……”

聽見父親轉述陳月芳這樣說,我倒是更覺得陳月芳心里有鬼了。

但我依然不動聲色地說道:“先這樣吧,您先讓陳阿姨在醫院里住一個晚上,就按照唐阿姨說的那樣。至于美茵這邊,由我來勸勸她,行么?”

“秋巖,能不能讓爸爸跟美茵說句話?”父親誠懇地問道。

但還沒等我從臥室里出來,美茵已經開始對我用尖細的聲音叫道:“你別把電話給我,何秋巖!我現在誰的電話都不想接!你要是敢把電話給我,我現在就走了!”

“哎,聽見了吧?您閨女的小脾氣又上來了,”我對父親說道,“算了,您剛采訪完,您先歇一會行吧?還得照顧陳阿姨呢。美茵這邊,我來安撫。您放心吧。”

“那好吧,兒子,你記得讓她按時吃飯。”

“嗯。”

接著我掛了電話,回到了沙發上,跟美茵并排坐著,看著面前依舊熱氣騰騰的煲羊肉,一起發呆了將近一分鐘。

“哥……”美茵最先繃不住了,轉過頭看著我。

“啥也先別說,”我先抄起了筷子,對美茵命令地說道,“先別跟我討論你跟老爸和陳月芳的關系,討論完了,估計你也沒胃口了。先吃飯,吃飽了飯,再聊別的。你哥我在市局上班這么段時間,別的糊了巴涂的,但就從夏雪平和艾立威那檔子事情明白一個道理:啥事都沒吃飽了飯重要,拿煩心事跟自己過不去,一點用都沒有。吃飯!”

說完,我拿甘蔗渣復合勺子舀了兩勺羊湯澆在米飯上,又夾了一片羊肉、一片蘆筍放在米飯上吃了起來。美茵遲疑了一下,也拿起勺子舀著湯,直接喝了下去,然后用勺子趴拉起碗里的東西,和著米飯往嘴里送,就連泡椒和姜片都沒放過。

吃著吃著,美茵哭了。

以往她的哭泣,包括昨晚她在浴缸里的時候,非要嚎啕到驚天地泣鬼神,而這一次,她居然一聲沒吭。

我放下碗,大口嚼著嘴里的米飯,從塑料袋里拿出紙巾遞給了她。

“我沒哭……只是辣到了。”美茵接過了餐巾紙,卻并沒有拭去眼淚,而是擦干凈了嘴角的羊油。

“要不要喝口水?”我轉過頭看著美茵,對她問道。

“不用。我沒哭……辣死我了。”美茵嘴上這么說著,眼淚越流越多,然后猛地連夾了三條泡椒,放進嘴里一并嚼著。

“行了吧!你這么吃你的胃受的了么?下次來大姨媽又該難受了!”我對美茵勸道。

“不!我就是要吃!我又沒哭,憑什么!”美茵說著,又要去夾起一塊跟泡椒壓在一起的姜片。我一看她這哪里是堅強,她著分明是自虐,我趕緊去拉住她的手。

不曾想,美茵卻反過來一把推開我的胳膊,然后整個人都沖我的懷里撲了進來。

“何秋巖,你能留我在這么?”美茵淚眼婆娑地看著我。

“我不喜歡看你流眼淚。我必須送你回家。”我看著她說道。

說完,美茵用雙手直接拽住了我的領子,那帶著泡椒味道的舌頭毫不客氣地伸進了我的嘴里,下一秒便直接開始解開我身上的所有扣子。

我也沒制止她,也沒有進行阻攔,抱著她站起了身,在她呼吸間隔中,對她說道:“進屋,上床上去。”

“不……就在這……”美茵親吻著我的下巴,親吻著我的喉嚨,親吻著我的胸口與乳頭。

我身體卻并沒有馬上起反應,而是想竭力把她抱上床,但她的雙唇一時間仿佛可以從各個方向朝我襲來,我甚至連睜眼都覺得吃力。后果可想而知,也不知是我和她哪一個踢開了外屋和里間相隔處纖維地毯的接縫,我倆便齊齊側著身子摔了下去,結結實實地磕到了肘關節,摔得我半條胳膊直麻。我想美茵應該也是一樣的,并且根據男女生理差異,她只會覺得更疼,果不其然,倒在地上的美茵直楞楞地盯著地毯,停下了動作。

她想繼續還是想停下,現在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都奉陪,但此時此刻我更害怕她是不是摔得受了傷,尤其是她現在這斜著眼、不會拐彎的眼神,讓不由得擔心她可別寸勁摔壞了腦子。

“美茵,乖,快起來。”

美茵閉上了眼,擠出了兩滴眼淚,對我緩慢地說道:“你知道嗎?昨天晚上你睡著了之后,在我睡著之前的這段時間里,你念刀了一共21次夏雪平的名字。”

“啊?”這句話倒是給我說傻了,因為昨晚昏睡之中,我從未覺得自己做夢,或者腦海中出現幻覺——經歷了兩次較大消耗體力的生理活動,讓我整個人都覺得特別的乏累,因此昨晚算是從九月份以來我睡得最踏實的一次了。既然我沒做夢,我哪里可能會叫出夏雪平的名字呢?“你說的是真的么?”

美茵說罷,自己坐直了身子,將后背倚在門框上,從褲子口袋里拿出手機,點開之后遞給了我:“自己看吧,昨天我錄的視頻。”

視頻里的美茵在自拍,身上除了昨晚我讓她穿的那件帽衫以外依舊赤裸,看她的樣子,是剛剛吃完了蘋果嚼完方便面,關了外廳的燈后,開了床頭臺燈,然后又去關了臥室的燈。接著,她對著鏡頭自言自語道:“今天是10月19號,父親不要我以后的第六天,我在大臭哥哥何秋巖這里……今天真是怪我,差點就要了大臭哥哥的命!哎……現在看起來他好像沒事了,但是一直沒醒過來,貌似是睡著了——壞死了,也不醒過來告訴我他到底好一些沒,讓我一直擔心到現在!”說到這,美茵欣慰地笑了,然后躺在了床上,掀開了被子,用鏡頭錄下了我身上每一寸肌肉,然后還給我已經萎縮下去的陰莖的包皮翻開,錄了個特寫,一邊錄還一邊講解道:“就是這個大壞家伙!弄得我要死要活的,丟了差不多四五次……想起我第一次的時候,也是被這個東西弄得特別疼……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想的,非要放棄它去跟爸爸在一起……”然后美茵又把鏡頭對準了自己,還故意把雙乳露了出來,美美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型,對著鏡頭說道:“哥哥是愛我的,比爸爸愛我,說起來我從小到大,哥哥對我最好了!我后悔了,怎么辦呀……哥哥喜歡媽媽,現在媽媽跟了別人,哥哥會跟我在一起么?他會原諒我跟那個破老爸的過去么?”

然后美茵癡癡地看著我,又沖著鏡頭,親吻了一下我的側臉,又故意拎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口,然后她又抱起我的頭,將自己的乳頭對準了我的嘴巴,對著鏡頭做了個鬼臉。

然后就在這個時候,屏幕上的我,嘴巴蠕動了:“夏雪平……夏雪平……”

“嗯?哥你醒了?”

美茵驚訝地捧起我的臉,可我仍然閉著雙眼。

“你剛才說什么?”

“夏雪平……別走……別丟下我……夏雪平……雪平……”

視頻里的美茵嘆了口氣默默地把我的頭放回了枕頭上,嘆了口氣,眼角旁又滲出一滴眼淚。

——視頻就此結束。

看著美茵的手機屏幕,我有些哭笑不得。一是我真的不記得昨晚做過夢,二是我明明在心里默默發誓不再想著對夏雪平再有任何情愫,可居然睡著了之后,還會囈語她的名字。

美茵閉著眼,嘆了口氣:“看來你是對夏雪平真動心思了。哥,我真嫉妒夏雪平,真的。我恨夏雪平,但我更嫉妒她,我恨她的兩個原因其中的一個,就是嫉妒她,你明白嗎?”

美茵雖然在說車轱轆話,但她真正想表達什么,我全都明白。

“你知道嗎,我嘴上說愛爸爸,但除了跟他做那種事的時候,在達到那個……達到某一刻的時候我會很開心以外,說實話,我心里的那種滿足感和幸福感,其實越來越淡。我是真的能感受出來,父親愛陳月芳勝過愛我——當然他對我的愛是父親對女兒的,但幾乎一點一個男人對自己情人的愛都沒有,一點沒有。而我呢?你知道嗎,我跟他挑破那層窗戶紙之后,我居然除了想著做愛的時候會想到父親,我并沒有把他想象成戀人過,我甚至沒夢見過他……”

美茵這樣激動地說著,而我就這樣半裸著身子坐在她對面默默地聽著,就像聽她說的不是我們家的事情一樣,就像聽著一個女人在控訴一個不愛自己而自己剛剛發現自己也并沒有很愛的男人一樣。

而在下一秒,我和美茵似乎又突然心有靈犀:我很想問她,那你是否在這段時間里曾經夢到我;我正想著這句話的時候,美茵也不說話了,直勾勾地盯著我,很期待地盯著我。

但我就是沒有把這句話問出口。因為這段時間里,自從美茵告訴我她對父親的想法之后,我也幾乎沒怎么夢到過美茵;我倒是總夢見夏雪平,哪怕是看到了她跟艾立威躺在了一個被窩里,晚上在夢里,有時我跟夏雪平居然依舊還回很親熱。

“我突然想起一個事情,”我生硬地換了個話題,“昨晚的故事你還沒給我講完呢。”

“什么故事?”美茵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你說你看到艾立威和夏雪平分別去了醫院,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剛剛我聽老爸打電話,他跟我說你又給陳月芳找個了護工,付了兩千塊錢呢。你是自己又折返回醫院了?”

美茵點了點頭:“對的。我跟爸爸吵完架,我確實是先回了家,從我自己攢的零花錢里,我隨便拿了個信封就走了。我想著有這兩千七百塊,然后在琦琦她家住兩天,中間吃東西、買日用品怎么也夠了——琦琦她爸媽對我都很好,韓姨和張叔不是沒給我過零花錢,但是張叔是干嘛的,你跟他比我跟他關系更好,你應該更清楚,再加上你跟夏雪平又都是警察,所以花他給我的錢,我不太敢。

“我剛要走的時候,老爸突然給我發微信說,他又有新聞任務,讓我想明白了去好好照顧陳月芳……哼,剛跟我決裂,然后又使喚我去干這干那,也真是夠可以!我才不愿意理會呢!”

“但你還是可憐陳月芳不是么?”我看著美茵的眼睛問道,“你知道的關于陳月芳的事情,應該一點都不比我少。所以你才會花兩千塊錢給她找了護工,對么?”

美茵沒說話,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默默地發呆。

我也沒再在這個事情上糾結,繼續問道:“那你是怎么看見艾立威和夏雪平去的醫院的?”

美茵收起了愁容滿面,看了看我欲言又止,臉上顯現出認真的樣子仔細回想著,然后又皺著眉對我說道:“我再回去的時候,艾立威已經到病房了。當時我還沒找護工,我到的時候病房里倒是有一個護士,但除了那個護士和躺床上的陳月芳以外,就再沒別人了。艾立威是怎么知道陳月芳進了醫院的?這個問題我一直都沒搞清楚。難不成是老爸把艾立威叫去的?可老爸跟艾立威的關系也算不上那么熟吧?”

“那艾立威自己怎么說的?”

“他當時說的很含糊,說是來執行任務,湊巧碰上了。我也沒跟他說幾句話就走了。我想了想就覺得不對勁:他不應該是夏雪平的助手么,自己一個人執行什么任務?我越想越好奇,后來就問了唐雅婷阿姨,那天有警察來執行公務么,唐阿姨說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她一整個白天都在坐診的緣故吧——結果正說著呢,有一個護士長就把她叫過去了,說是有個刑警要查東西,唐阿姨就被叫了過去。我偷著跟了出去一看,沒想到是夏雪平。真有點意思:艾立威前腳剛走,夏雪平后腳才來,而且很警惕地像是防備著誰一般。”

“夏雪平去查的什么?該不會是管醫院要了陳月芳的病例吧?”

美茵看著我的眼睛,點了點頭:“你說對了。”

按照美茵的說法,當時夏雪平先給唐雅婷和護士長亮出了警官證。唐雅婷是父親后來在一個酒局上認識的市立醫院的大夫,夏雪平自然是不認識她。這個女人是個外地人,三年前才從原籍來到東北工作,好早以前是南方某個大醫院的知名內科醫生,后來因為一些原因去了某個企業的醫療部門工作,而后又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原因,從該企業退出,只身一人帶著兒子來到了咱們這——具體什么原因,父親貌似知道,但總不愿意跟我們說。

夏雪平出示了警官證后,說出的話,美茵躲在墻角后聽得一清二楚。

“F市的夏警官,大名鼎鼎,有所耳聞。請問您來我們這住院部有何貴干?”唐雅婷對夏雪平問道,對于夏雪平這樣一個帶著冷血傳說加持的女人,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很喜歡。

“我想看看你們這剛送來的一個叫陳月芳的患者的病例,最好有詳細的體檢報告。”夏雪平單刀直入地說道。

“不好意思,夏警官,請問您有相關的手續么?如果沒有的話,抱歉,您這種要求違反了我們醫師的職業操守……”

還沒等唐雅婷說完,夏雪平便拍了拍她的胳膊:“唐雅婷醫生是吧?我也聽說過您的大名,愿不愿意借一步說話?”

接著,夏雪平便把唐阿姨叫到了一旁,低語了一陣。唐雅婷聽著夏雪平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美茵說當時唐雅婷就像個被人剪了提線的木偶一般,若不是夏雪平眼疾手快,唐雅婷真的要暈倒在地。可至于夏雪平跟她說了什么,別說美茵,就算是當時在一旁的護士長也沒聽到——我猜對于唐雅婷的過往,夏雪平一定是知道了一些內容。

夏雪平扶住了快要倒地的唐雅婷,繼續說道:“唐醫生,我也是女人,雖然沒你那種經歷,但我也很同情你,所以我不想為難你。我只求你能幫我個忙,可以么?”

“哼……不愧是‘冷血孤狼’!”唐雅婷咬了咬牙,支開了護士長,然后把夏雪平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幾分鐘后,夏雪平拿著一個檔案袋匆匆從唐雅婷的辦公室里離開了。

——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么?看來夏雪平在此之前,一定是找到了關于陳月芳一些更深層的東西,才會不惜違反常規來拿到更多的情報和證據。

“呵呵,有點意思。”我情不自禁自言自語道。

“哥,你是不是覺得,艾立威和陳月芳在一起醞釀著什么陰謀啊?”美茵好奇地問道。

根據心里隱約的感覺,我很想說是,但在警局越久,我愈發地信奉沒有證據就萬不敢下定論這種思想,我違心地對美茵笑道:“我是笑父親認識的人也都很有意思,從普通的當大夫的朋友,到自己新娶的老婆,仿佛每個人身上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話說到這,美茵又不禁有些緊張地看著地毯,焦慮地用手指甲撓著地毯。

“怎么了?你心里還是有事。”我對美茵問道。

“說起這個,我都差點忘了……其實,我這次來找你,還有個事情想跟你說,就算是沒有陳月芳這檔子事情我也想來找你,但我其實……挺糾結的,不知道該不該說。”

“這有些事,話已經到了嘴邊,那就說出來。”我看著美茵道,“你若是不想告訴我,那你是連提都不會提的。說吧,到底怎么了。”

美茵想了想,對我招了招手。

我便湊到她身邊,她端著手機點開了相冊——看著她手機相冊的縮略圖,我都眼暈,除了剛才她給我看的那個昨晚錄下的自拍視頻,剩下滿滿的都是她跟老爸赤裸相見的照片。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往后退了一步,美茵羞愧地把自己的手機往另一側藏了藏,對我說了句:“對不起啊,我等下都刪了……”

“這種事情你跟我對不起什么……”我在一旁碎碎念道。

沒一會兒,美茵又把手機遞給了我:“哥……你看。”

我仔細一看,大吃一驚。

照片上是父親常年背著的黑色皮革單肩包,拉鏈大開著。里面裝著老爸自己早該退役的戴爾筆記本電腦,一本鼓鼓囊囊的牛皮紙檔案袋,一部藍色金屬殼錄音筆,還有兩管鋼筆,和一個棕色皮革筆記本。

——而一把黑色的CZ75手槍,正躺在這一堆東西的上面,手槍旁還有一個裝了十五發子彈的硬紙板感冒藥盒。

“哥!這是怎么回事啊?”美茵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看著照片上這把手槍,我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這是你什么時候拍的?”

“……就在上周,我不是想找找陳月芳放在咱們家的東西里有沒有可以物品么?那天老爸其實是去應酬,沒帶這個包,我心里在想陳月芳是否會乘老爸不在家,把什么東西藏在老爸的包里,沒想到……我都不知道老爸會用槍。”美茵戰戰兢兢地說道。

除了跟美茵之間這點事情,父親其實也算做了大半輩子的老實人,在這樣和藹憨厚的父親隨身包里發現了這么一把邪惡的物件,我非常能體會到美茵當初內心驟起的恐懼。

我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理狀態,對美茵講:“父親肯定是會用槍的。上次他和陳阿姨請大家吃飯、霽隆哥一家三口也在那一次,他喝多了跟我過,當年咱爺爺是給現在的在野黨做特工的;我后來查過一些關于咱爺爺的資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二次內戰之后爺爺沒跟著在野黨撤退到南島,而是北上跑到東北來隱姓埋名,當然后來還是在各種運動中被人揭發了身份,再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不過有這么個做過特工的父親,相比老爸耳儒目染也應該懂槍——哦對了,老爸年輕的時候不是還去中東做過戰地記者么?他會用槍倒是不稀奇。”

“找你這樣說,老爸會用槍確實不稀奇,但……問題是用槍來干什么?”美茵遲疑了片刻,又對我問道,“該不會是,老爸被卷入了什么陰謀之中吧?”

“那不應該……我覺得這應該是老爸有什么特殊理由,從哪弄到的吧。應該沒事的。”我寬慰美茵道,但實際上內心里卻憂心忡忡。

“能有什么理由讓他弄到一把槍?”美茵依舊很是害怕。

“什么理由……暗訪任務唄。”

——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即便是依照兩黨和解后,根據法律,強制在國家境內依舊不合法,除非像張霽隆那種持有國家情報部的持槍許可的、一般執法部門撼動不了。父親平時倒是很喜歡跟著地方警察去到一些地下工廠進行暗訪、參與記錄一些人質或證人的解救與保護,但媒體方面參與這樣的活動,省警察廳和市即便允許配槍,恐怕也只是老式六連發做防身用,手槍和子彈只能留在企業保安室,而且每天都要跟安保局報備;CZ75這樣殺傷力較大的武裝,父親是根本不可能從警務部門或者特務秘辛那種地方拿到的。

“那老爸最近又在跟什么人聯系么?”

“這倒是沒有,只是總有個電話頻繁地在半夜的時候打給他,聽起來好像是個女人打給他的,那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特點,但難聽得很,并且每次接電話老爸都在回避著我,所以他們倆聯系時候在聊什么我都聽不清。之前沒覺得哪里不對勁,現在想想,倒有些可疑……”

話說完以后,美茵嘆了一口氣,閉著嘴,下頜卻不住地活動著。

“你其實還是在擔心老爸,對吧?”我認真地對美茵問道。

“你不其實也在擔心夏雪平么?”美茵低著頭,沒有回答我的話,倒是反而問了我一個問題。

“我有么?”

“從昨晚到現在,你我之間真正聊彼此的話題,簡直太少了;你發起的話題,一多半都是在問夏雪平的事,而我說的話一多半又是在聊老爸。試問就算是艾立威現在跟夏雪平在一起了,倘若有人告訴你她突然遇到危險了,你能泰然處之?”

這次換做是我沉默。

“我們倆是不是永遠都回不去了,回不到你整夜都會抱著我的那個樣子了?”

我依舊沒說話。

我記不住是誰之前跟我說過,所謂“緣盡”,即是曾經異常親密的兩人,相處到相互無言的境地。

美茵看著我,用鼻子啜泣了兩聲,然后嘆了口氣,又輕松地對我說道:“好吧,我知道了。哥,等下你送我去醫院那里吧,看一眼陳阿姨,然后我就回家。”

在這一瞬間,我眼前的何美茵突然給了我一種她變得懂事了的感覺,但是這種本來讓人很踏實的感覺,讓我覺得異常心酸。

我也打岔,找了個話題繼續對她問道:“你還少給我講了個故事。”

“什么故事?”

“你為什么不在琦琦家住了,反而要去網咖流浪?你們倆之間是不是發生什么事情了?”

美茵想了想,臉上擺出了一副自己很不舒服的表情,可接著嘴角又劃過一絲笑容,旋即笑容又很尷尬地消失了,她說道:“我……我最近……哎呀,這個事情叫我怎么說呢!我發現……我發現韓琦琦這個人其實……好令人惡心肉麻!她……她居然……唉,其實琦琦挺好的,但我只是……覺得……哎喲,好煩,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出口!羞死人了……”

聽她這樣嘴巴拌蒜,我其實有點想跟她開玩笑,問她韓琦琦是不是個小女同、跟她表白讓她一時間不自在了,可現在我的心境真的有點不適合開玩笑。

——但后來我才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而且我萬沒想到想,韓琦琦那丫頭做的事情要比我閃念而過猜到的事情更大膽;不過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不知道怎么說,就不說吧。”我想了想,又對她說道,“美茵,你之后打算怎么處理跟父親的這個事情?”

“我不會去處理的。”美茵說道,“就像他跟我強調的那樣,我跟他永遠都只會是父女。那既然這樣,我就去努力地跟他做一對父女吧——就像我也會努力地跟你做一對兄妹一樣。”

聽到美茵這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覺得欣慰。

“至于父親那把手槍的事情,我會幫你問他。”美茵又說道。

“你別問!先別問……”我制止道,“說到底,手槍那東西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物件。你先別著急……你這樣,你還是別跟韓琦琦一起去玩什么偵探游戲了,你平時該上學照樣去好好上學,然后多留意一下家里的事情就好了。有情況,隨時記得聯系我,實在不行,去找夏雪平也好。明白嗎?”

美茵點了點頭。

在我臨送她離開之前,外面的氣溫比之前更冷了,于是我又跑去辦公大樓,問總務處警備室幫美茵索要了一套沒有警徽肩章的女式秋冬款警服——一件黑色防水風衣、一件制服夾克,一條工裝褲,還有一頂沒有警徽的帽子。

“需要武裝帶么?”

“不需要了,十分感謝了。”

“服裝預支款記你們風紀處公款用度,還是記你個人賬上?”

“記我……記重案一組組長夏雪平的個人工資開支。”想著剛剛食堂里那兩個財會的風涼話,我便如此說道。

“這……秋巖,這可不行,你除非有夏組長的親自批條,要不然除了夏組長自己來簽字……”

“我給我妹妹、她女兒弄一件咱們局里的衣服,不行嗎?”我一下子沒摟住氣,深吸了一口氣也算冷靜了下來,于是我又放緩了語氣說道:“不好意思,我態度不好……”

“那……還是記你的工資賬戶上??”

“就記夏雪平名頭上。出了事,讓她來找我。”我依舊說道。

美茵穿上了那件夾克和風衣,站在洗手間里對著鏡子照了半天,還自己拍了好幾張照片,過完癮后,她竟沒頭沒腦地對我問了一句:“我這個樣子,有沒有很像夏雪平?”

我假裝沒聽到,催她快些整理東西,然后我準備送她回家。

我跟她去了地鐵站,我出示了警官證,然后給美茵買了一張票,又一起上了地鐵。周日的這個時間段,車廂內倒不是很擁擠。

忽然一個頭戴黑色棒球帽、穿著一件米色連帽衫和牛仔褲,還戴著口罩的矮個子撞了我一下,然后就跑開了。

我憤怒地抬起頭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冷漠且莫名其妙地回過頭跟我對視了一下。我想了想,因為美茵在身旁,我需要護送她,所以我還是不要管他的好。

剛巧趕上地鐵停站,那人接著轉過身,又匆匆溜走,中間還撞到了一個老奶奶的身體,那人連忙說了聲:“實在抱歉了您吶!”

聽到這話,美茵渾身打了個激靈,瞪大了眼睛往那人的方向看去。

結果那人早已沒了蹤影。

“我聽著剛才有一個人說話,聲音好耳熟的感覺……沒事,可能是我恍惚了……”

“嗯。”我應了一聲,然后自然地把手揣進褲兜里,卻不想摸到了一張紙條。拿出后,仔細一看,上面寫著一串數字,后面跟著一段話:“這個是我新電話號碼,兩天以后打給我,我需要你幫忙;事成了,我會跟你坦白你所有想知道的事情!——葉瑩。”

我心頭不禁一震,等三站之后到了市立醫院,我一出地鐵站便立即撥打了那個號碼,但果然對面沒人接。

——行,葉瑩,我就等你兩天,我倒是想聽聽你都會和我坦白什么。

美茵走在前面領著我上了樓,到了陳月芳的病房門口,卻先聽到了父親的話:“月芳,別的我都不多說了,我能選擇跟你領證,就是因為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可我只有一句話:美茵是我的女兒,讓我不會允許她被任何東西所傷害的。”

“我當然懂,你放心吧。”

我敲了敲病房的門,然后進了房間。

“爸,陳阿姨。我把美茵帶過……不,應該說是美茵自己要過來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當我面對著自己的父親時,臉上會掛著假笑。

父親急忙跑上前,雙手握著美茵的肩膀,自責道:“美茵,是爸爸不好……下次別再失蹤了,好么?”

美茵卻退后一步,低著頭說道:“我也有人性的地方,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接著,她又禮貌地對著陳月芳鞠躬行禮,“陳阿姨,之前是我不對,我確實是在故意找茬。我以后不會了,請你原諒。”

見到了美茵這樣,陳月芳尷尬得很,等她把目光投向我的時候,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爸,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美茵又對父親說道。

于是,父親看了一眼陳月芳,囑咐我陪陪她后,跟著美茵出了病房。

剩下我和陳月芳兩人,相顧無言。

PS:有必要說兩句——

我在度假中看到網上言論,說銀鉤有不想繼續的意思,我趕緊聯繫了他。

大概瞭解到他的情況,應該是因為另一個書友的事情,而不是大家以為貼吧裡的某位(當然跟那個人也不是一點關系沒有,之后我覺得惹他灰心的那位書友也應該是被人利用)。

他其實還是很包容的,他寫的東西一直以來都是喜歡的人會特別欣賞,不喜歡的會覺得很討厭,所以他對于一些無理批評和謾罵,他其實不在乎;但這次因為這件事,有些灰心。

我勸他繼續寫,結果他誘我幫他寫…

所以我只答應幫他寫一章節。

我一般看比寫多,寫過其他類型作品,H文是第一次代筆也是第一次。為了激勵他以后繼續寫,我只好答應。

劇情上我是根據他之前跟我討論過的outline寫的,措辭上是按照我對人物的理解,再加上我對銀鉤的筆觸的刻意模仿完成的;寫完了之后發現并沒有他寫得好,而且真的很累…

他也看過了,而且大刀闊斧刪了我很多原本寫的東西,比如美茵去跟那兩個財務吵架,以及兄妹之間告別式的肉戲。

而且我文筆也不是很好,所以大家湊合看吧,見諒。

而且我還是希望,下一章節他自己回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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