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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初雨後的夜空 第18章、5

一直到我第二次從辦公室離開,網監處的燈也沒亮起來。

等我回到一組之后,我在每個人的辦公桌上都放了一個外賣餐包,又給依舊在鑒定課辦公室勤勤懇懇寫著報告的小C送了一份披薩。到最后分來分去,其實還真就多出了一份,但我是不會把這多出來的一份送給那個林霜晗的。我一邊吃著一份照燒肥牛雙拼蓋飯一邊思考著,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拎著那份多余的雙拼蓋飯下了樓,反正全局上下飯量最大的兩個集體,一個就是防暴組,一個就是制服大隊,我想去看看他們那的值班警員還有誰是胃口大開想吃第二份。

但當我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正巧看見趙嘉霖坐在一樓大廳的那張熟悉的小書桌前,身上套著厚厚的羽絨大衣、雙手捧起一個電熱暖水袋捂著肚子,還時不時端起面前的蜂蜜瓶不住地往保溫水杯里填著蜂蜜。眼看著她的瓜子臉餓得稍顯蠟黃,肚子咕咕一叫,站在樓梯上的我都聽得一清二楚,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這份雙拼蓋飯,咬了咬牙,然后硬著頭皮厚著臉皮走到了她身邊。

“你說你這怎么也算是個美女,肚子叫起來卻跟摩托車似的——我還以為特警隊的人光臨呢?”我故意用言語貶損道。

“你過來干嘛啊?有正經事么?沒有的話請你離開。”趙嘉霖白了我一眼,接著低著頭看著面前平板電腦上播放的《陳情令》。

“小的過來給伊爾根覺羅格格請個安!”我笑了笑,看著她餓得有氣無力的樣子,繼續乘勝追擊:“你說你這都結婚了哈?新婚燕爾的,不好好在婚房里跟你的如意郎君好好溫存,偏偏就為了那點加班費、就為了搶人家總務處的工作,來這一到晚上就凍得人骨髓都凍到抽搐的一樓大廳加班。我說格格,您何苦來哉?”

“你到底有沒有事?沒有事的話趕緊……”

趙嘉霖的“滾”字還沒說出口,我便將那份雙拼蓋飯套餐放到了她的面前。本來瞪得溜圓、冒著冷火的那雙眼睛,瞬間有些溫柔又脆弱了起來。

“喏,給你的。反正多出來一份,你吃吧。”

“你拿走!趕緊拿走!”沒想到趙嘉霖語氣一變,冷冷地對我說道,“我說剛才怎么從樓上到樓下就一股牛油外加一股味精味呢?聞著就特惡心、特討厭,就跟訂餐的那個人一樣!我才不吃呢!你也離我遠點,滿嘴的辣白菜味兒!”

話雖這么說,她的口水卻從她嘴角滲了出來,而且盯住餐盒就有點挪不開的眼神,完全出賣了她的生理本能。

“嘿,我說,‘冰格格’警官?‘聞著就特惡心、特討厭,跟訂餐的那個人一樣’——你這話說得,像是你聞到過‘訂餐的那個人’身上啥味道一樣?我怎么不記得你曾經聞過我身上的味兒呢?我知道你們滿洲女生跟蒙古女生一樣,都大膽開放,但有的話咱可不能亂說啊!更何況你都結婚了,你這么說不怕局里人聽見了誤會,也真不怕你老公吃醋啊?到時候我可說不清!”

“你再瞎說信不信我抽你?”一聽我故意挑釁,趙嘉霖果然怒了,瞪著我直接站了起身。

恰巧這時候,外面一隊警車軋著積雪開進了市局大院,緊接著重案一組的幾個同事便押送著一個里面白色襯衫只扣了一半、右側的爪夾吊帶脫了一根的文胸罩杯明顯擰著勁翻著、外面披著姜黃色毛呢大衣、頭上戴著一只遮面袋的膚白高挑的女人朝著大門走了過來,然后我便大老遠看見白浩遠拿著一張紙巾擦著耳際的鮮血下了警車,估計這個被押送的女人應該就是陳春。

這幅場景并不像是抓捕嫌疑人,到給人感覺更像是捉奸或者搶強壓寨夫人。

“抽我不抽我,您改天再說吧,我現在確實沒工夫奉陪了。”我連忙對趙嘉霖說道,然后幫她解開了塑料袋,把蓋飯、泡菜以及依舊熱乎的茶碗蒸放在了平板電腦周圍,“這飯反正送給你了,你吃不吃也無所謂。你討厭我、討厭夏雪平,但我是從來沒想著跟你為敵。可是你結婚的時候,全局上下你都給了請柬就沒給我一個人,連夏雪平你都請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這頓外賣,就當是補上你婚禮的紅包,我給你隨禮了。師姐,新婚快樂。”

說完,我便跟著白浩遠等人一起往樓上匆忙地往樓上跑去。

當我在甲小隊的后面往前趕的時候,卻觀察到他們每個人似乎都把這個跑起來連乳房都要從衣領中飛出的陳春當成一只隨時都可能炸開的高壓鍋一般。

正常的流程本來應該是先把嫌疑人帶到二樓進行照相和指紋采集,然后進行一系列的簽字和按手印,之后再帶到三樓的審訊室里進行審訊,審訊完畢再為其安排三樓或者市局大院內部的獨棟羈押室進行拘留。可等我一上樓,順著路走到照相室之后,卻見這幫人直接把陳春一個人扔到座位上,連遮面袋都沒摘就直接匆匆往外走,有幾個腿腳挪騰得快的,已經跑回到一組辦公室門口,呼天喊地招呼著里面剛吃完外賣水足飯飽的人來幫忙接班。

“怎么了這是?”我對著匆忙到處亂跑的人群問了一句,每個人都臉色難看地瞟了我一眼,要么則是捂著嘴巴看了看我,反正都不說話,見到我之后,只是皺著眉毛搖搖頭。

緊接著我就看見仍舊用紙巾擦著臉上的血的白浩遠,對他問道:

“臉怎么了?”

“被撓的……”

我朝著照相室里看了一眼,套著遮面袋的陳春卻表現得十分平靜,完全沒有一絲掙扎吵鬧,再看看她被銬著的雙手,鑲鉆還做了釉質彩繪的美甲上面似乎也是干凈的,感覺白浩遠的傷不是她造成的。

“我說,白師兄,這怎么了都?你們這小隊怎么人人都像被黃鼠狼給崩了似的……”

白浩遠也表情難過地低下頭,閉著眼睛對我擺了擺手:“你先別問……容我緩緩再說……”

“沈副局長呢?”

“酒店門口……正接受采訪呢。好家伙……還來了……一幫記者……他媽的!”白浩遠依然捂著嘴巴說道,而且還有些過呼吸的傾向。

“那行吧……我給你們每個人都買了宵夜,趁熱吃吧。”

“嗯,有心了……嘔——”

白浩遠抬頭看了我一眼,話剛說完,就開始捂著嘴巴干嘔。

站在他面前的我,既迷惑,又有點憤怒:我知道他可能還是對我有意見,但我剛說完賣了外賣,他就這反應,這也有點太沒禮貌了吧?

可沒等我反應,白浩遠便又趕緊跑到廁所去,找了個地方就開始扶著墻準備清胃。我抬頭一看,單單男洗手間這么一會,就已經聚滿了剛剛參與抓捕陳春的所有男警員。女洗手間門口也差不多,但是剛剛參與抓捕的那些女警們大部分不是反胃,更多的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的花容失色。

——嘿,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這幫人參與個抓捕行動之后就集體食物中毒了?

結果這個時候照相室里,就出現了真空狀態。根據《員警守則》,在一個存在已經被捕嫌疑人的空間里沒有警員陪同監視,屬于嚴重過失。也多虧在這個時候沈量才和徐遠都不在、周圍也沒有保衛處的人,否則若是現在這種情況被人注意到的話,整個重案一組都得受到處分。我根本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走進了照相室。

看著戴著面罩、不用刻意透過四敞大開的衣領就能被人把差不多36C的雪白乳房跟朱紅色的挺立乳頭一覽無余的陳春,我的臉上不由得一紅,她這副樣子著實不雅。我索性又把她的遮面袋去了下來,只見凌亂的黑色短發下面,是一張玲瓏得如同藝術品一般的臉龐,膚白如紙、肌膚似乎吹彈可破,眉眼中的憂郁又不乏靈動的氣質恰似童話里的精靈,只是她坐在椅子上舉手投足間的動作,卻暴露了她的體質著實單薄孱弱。被揭了遮面袋之后的這位著名設計師,也雙眼無神地看著我,即便是發現我在盯著她那雪白的乳房的時候,也沒覺得半點冒犯、也沒表現得多么魅惑。

我想了想,當著她的面把自己腰上的手槍拔出,推了兩下保險匣之后重新別回腰上,然后從口袋里取出了手銬的萬能鑰匙,給陳春的手銬打了開:“給你三分鐘,整理一下你的衣服吧,陳女士。”

“謝謝。”陳春點點頭表示謝意,用著充滿溫柔磁性的聲音說道——很難說如果沒有那那封匿名信,我到底會不會懷疑這樣一個舉止優雅而又溫柔內斂的三十多歲少婦御姐是一個殺人犯;只見她又低下頭心思復雜地微笑了一下,似自言自語一般道:“呵呵,我像現在這樣以來,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見我這樣會臉紅。”

我抬頭望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的怪話,而是關上門走到操作臺后,調整好了相機的位置和電腦軟件,準備先幫她照個照片。

“好了么?”

“就快了。那個……”陳春調整好了罩杯,系好了衣扣之后,抬起頭對我忙然地問道,“警察先生,請問……你們這有茶水和紅棗么?單有一樣也可以……”

“要這些干什么?”我冷酷地看著她,沒想到她的事情還挺多,“這里不是茶樓。”

“我不是那個意思,警察先生……只是你不給我這些的話,”說著,她朝著自己的裙褲上指了指,“這里……會很尷尬,而且我的褲襪確實有點緊,站起來照照片的,會有些難受。”

我仔細看了一眼她手指的地方,瞬間就明白了剛剛為什么參與抓捕她的所有人都會產生那么大的生理反應,因為我也被震悚到了;在陳春的兩腿之間那里,已經把裙褲頂起了一個“小帳篷”,目測那跟“中樞架木”的“海拔”和“口徑”,跟我的差不多有一拼;而就在我為這個表面上看起來沒辦法再溫柔再御姐的女人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TS而心頭震怵的時候,只見她的臉上突然越來越紅,接著雙腿開始不停顫抖、嘴里也忍不住用著那極富磁性、又分明如同黃鸝般清脆甜美的嗓音哼了起來:“嗯……啊啊……啊……不行啦——”

只見她的嬌軀開始有節奏地前后擺動,而她雙腿間那枚似乎不該存在的肉棒,居然開始有節奏地、一跳一跳地抽動了起來空氣中,瞬間飄起一絲夾雜了榛仁和石楠花氣息的咸腥味。

射過了精液之后,陳春十分難為情地看著我,在這一刻她似乎很害怕來自他人的目光,所以很快她又情難自已地低下頭。可緊接著,那根稍微疲軟下來的陰莖,居然又勃起了,而且沒過多久,一股股的精液竟隔著褲襪噴了出來,但是似乎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什么也沒干,單純只是坐在椅子上就會不間斷地進行兩次射精,這種生理反應也真夠嚇人的,尤其對于一個應該是一直在持續攝入雌激素的跨性別者來說,這樣的現象,除了獵奇,更多的是讓人覺得汗毛豎立。

“你想要紅棗或者茶水干嘛?是……為了止住……這個?”我試探著問道。

陳春臉色通紅地沖我連連點頭。我正說話間,她的第三股精液又開始井噴而出。這個時候我也有點著急了,因為畢竟此刻就我一個人跟她共處一室,若是被來人看見我正面對著一個身材不錯、面容姣好的跨性別者機械式地連續射精卻無動于衷,恐怕全局上下第二天不僅會開始懷疑我的性取向,還會懷疑我是不是趁著其他人不在、對犯罪嫌疑人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后者搞不好,可能會讓我徹底告別警察這一行。

于是我蹲了下來,在操作臺的抽屜里一通亂翻,別說,還真翻出來了一大袋子紅棗焦糖夾核桃仁。

我連忙撕開袋子,抓了一把小包裝的紅棗放在陳春所坐著的審訊椅前的桌板上。她見了,立刻睜大了眼睛,發瘋似的用牙撕咬開小包裝,摘了核桃仁隨手往桌板上一丟,連吃了五顆干棗。令我覺得神奇的是,當她吃到第三顆的時候,她雙腿之間的小帳篷開始逐漸矮了下去,把褲襠撐得鼓鼓的陰莖稍稍軟了下來,最后當她吃完第五顆,從褲襪布面上,只涌出兩滴半透明的液體后,一切的反常生理現象便都停止了。

咽下棗干的陳春大口大口深呼吸著,臉上的潮紅色也迅速地消退了,她忍不住連忙痛罵了一句:

“奶奶的,真是夠了……上次這樣的時候,差一點就休克……”

我的天,射精射到瀕臨休克,那該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只聽陳春繼續發著牢騷:“剛被你們這幫條子生生從娘們兒身上拔下來,現在又在你面前這樣犯了癮……要不是他媽的十幾歲時候不懂事……小爺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罵完了以后,她又忍不住掀開裙子摸了摸褲襪的襠部,然后便抓了一手的黏膩,皺著眉頭無處安放。

我忍了忍心中的不適,從褲兜里掏出一包面巾紙丟給了她:“你擦擦吧,大冬天的,濕著褲襠可不舒服。”

陳春灰著臉低著頭接過了那包面巾紙,先把自己的手擦了一遍,然后又把手探進裙擺下,在褲襪的襠面上擦了一遍,接著就是把手伸進褲襠里,她緊了緊眉頭,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故意把那根粉撲撲的陰莖從褲子里翻了出來,當著我的面用紙巾擦拭著上面的白污。擦了一會兒之后,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略帶輕蔑地笑了笑:“你倒是沒什么反應哈?”

“我該有什么反應么?”我盯著陳春的眼睛問道。

“哼,你從剛才到現在也沒跟外面那幫野蠻條子一樣,又是大呼小叫、又是捂著嘴巴想吐;你也不像一般的男生,剛見了我現在這副皮囊,就流口水,等看到了我的‘真實情況’就開始皺眉頭。你挺有定力的哈?”陳春卻是拿著一副話家常一般的語氣對我說道,說完了之后便把那已經癱軟的陰莖放回了褲襪里。

可或許她被人整容得確實很令人賞心悅目,又因為我之前既被這種TS類型的人士口交過、以胸貼面過、還看過那兩位前后貫通了性癮藥癮同時纏身的申萌,除此之外還看過艾立威被他那個日本情人雪集進行了肛交,或者更確切地說,應該叫做“雞奸”,經過了這一大堆可怕場景洗禮,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確實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我一邊把垃圾桶擺到她身旁,一邊說道:“你或許是個不錯的時裝設計師,但你眼神似乎不太好——我剛才可沒去參與對你的抓捕。何況我還去過一個地方,那里面的TS可多著呢。大凡見過一次,就不覺得怎樣了。”

“你說的是哪個地方?”她把那些沾了自己蛋白質的廢紙團一股腦撥到垃圾桶里之后,主動舉起了雙手,還醺紅著臉頰、瞇起雙目,對我拋了個媚眼問道——不過仔細聞聞,她的身上確實有股很濃烈的酒氣。

“‘喜無岸’。”說完之后,我迎著她的柔媚眼波,直接把手銬重新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喜-無-岸……呵呵……”陳春立刻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后醉眼朦朧地說道,“好久之前我還沒設計衣服的時候,我還在里面待過一兩年呢,呵呵……”

“是么?哼……”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但我旋即回想起來,兩個多月以前,在那個“花姐”和“阿若”于“喜無岸”的槍戰中被擊斃后,我看到的他們兩個人的真實資料、以及那個名義上“喜無岸”的負責人顧老板在審訊中交代的事情,我立刻全身都像過了電一樣;我轉頭看著陳春,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自己稍稍有點亢奮和不安的情緒對她問道:“你以前在‘喜無岸’做什么?也做領班?”

“嗯……哈哈哈,你是去過的!去過‘喜無岸’之后的直男,也開始改變口味了,對吧?”陳春紅著臉沖我微笑著,悄聲問道,“我說警察先生,你對我這么彬彬有禮、又問我這些事情,你是不是想要泡我呀?”

“不至于,陳女士。我只是覺得那里的TS領班們,有很多穿著旗袍的樣子很漂亮而已,對您也一樣。對了,華玥你認識么?”

我問話時,陳春還沉浸酒氣上頭之中,但當她再次跟我四目相對之后,臉色立刻變得比她原本的膚色還要更白,豆大的汗珠也立刻從她的腦門上冒了出來,并從她的體內帶出了大部分酒精:“呼……你問這個干什么?”

“隨便聊聊。”發覺她有所警惕之后,我也不再繼續提這個話題,等著之后再找機會,“站起來吧。照照相。”

差不多這個時候,胡佳期也領著一幫警員走進了照相室:“秋巖,不好意思來晚了,剛去看看你白師兄……你這邊怎么樣?她還老實么?”

“還行,我讓她捯飭了一下,要不然省著被人說咱們一組的警員趁著抓捕任務對嫌疑犯進行性騷擾。”

“性騷擾他?”胡佳期走到陳春面前,上下迅速打量了一下陳春,不屑地說道:“那口味得多重啊?”接著又對陳春說道:“以前看時尚雜志的時候就不太喜歡你,你知道么?同樣款式的東西,人家蜷川實花和山本耀司賣多少錢、你賣多少錢?你以為你真跟人家一個水平,就把自己衣服賣那么貴?”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欣賞。真正會欣賞的,不在乎那點錢,但是價格對我來說反倒是一種認可……”

“呵呵,真不愧是‘時裝界的郭敬明’!”胡佳期搖了搖頭,坐到了一邊。

陳春倨傲地瞟了一眼胡佳期,沒有任何的回應,卻轉過頭警覺地看著我:“警察先生,你叫‘秋巖’?——何秋巖?”

“是我。”我絲毫沒有回避,“我就是那個搗毀了‘喜無岸’的市警察局前風紀處處長何秋巖——先請你站好,站到身高測量線前面,等照完了照片,去了審訊室,咱們在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說完,我對著陳春面無表情的臉按下了快門。

“我跟你無怨也無仇,”在照完正面照之后,陳春自動側過身,的確很是不卑不亢地說道,“因為我不打算跟你聊這些。”

我和陳春這邊唇槍舌劍得激烈,照相室里所有其他人卻都聽得云里霧里。不過一個警察和一個嫌疑犯的對話如果到了相互試探的地步,那么接下來我再親自參與審訊的話,這個審訊基本會宣告失敗,我也很清楚這一點。實際上,陳春能叫出我的名字、知道我是誰之后,審訊的勝算便一下子失去了差不多八成,因為她很可能會利用我對“喜無岸”的好奇,在羅佳蔓這件事上的交代進行混淆和詭辯。

“你不打算聊,我也能查到。”于是,我稍稍放下單反相機,對陳春故意進行側面心理施壓,“你應該本來不叫‘陳春’,這應該是個假名字對吧?聽你的口音,好像還是R省人;你剛才說漏了嘴,說你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因故才去了‘喜無岸’,在‘喜無岸’做領班的跨性別者,清一色是有前科、被通緝的罪犯,都是不知道怎么樣就被人抓住、連刑警都做不到,然后又被逼著一邊吃著雌激素一邊吃著‘生死果’,再慢慢被調教得取向模糊、氣質也比女人還女人。你的資料上說你今年馬上圣誕節就到三十四歲,我就按照這個線索找——找找十幾年前R省的通緝令,我就不信找不到你的過去。”

說完,我又對著陳春的側臉按下了快門,照完照相之后,我又連忙對著胡佳期輕輕點了一下頭。

“呵呵,警察先生,你就這么自信?你要是覺得你找得到,你就去找吧。”陳春瞇著眼睛沖我微笑著,深吸了一口氣,斜著揚起尖細的下巴,“反正今天我是因為羅佳蔓的事情被你們抓來的,要么就跟我聊羅佳蔓的事情,要么,就別妄想我會開口。”

胡佳期早就會意,她見陳春話音一落,撥弄了兩下頭發,站起身說道:“所以你這是承認了,羅佳蔓是你殺的,對吧?”

“正像這位何秋巖警官說的,”陳春凝視著胡佳期,“先讓我跟你們去你們的審訊室再說吧,我在這跟你們就這么聊,你們沒做筆錄不也是白問么?在審訊室里,咱們再把一切細細道來。”

“胡師姐,帶她去吧。您在找個師兄一起審她。”我對胡佳期說道。

“嗯。估計小許那邊也該回來了,秋巖,你自己顧好局面。”旋即,胡佳期和其他人便把陳春帶上了三樓。

果然,胡佳期這邊剛離開照相室,但聽得一樓大廳里又變得亂哄哄的。我立刻開拔跑到樓梯口處。這一撥之所以更熱鬧,是因為似乎就在我處理陳春這邊的事情的時候,市局大院門口聚集了一大堆記者,還沒等押送林夢萌的車子開到門口,那些端著相機和錄音筆的記者們,已經把大院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接連閃爍的閃光燈簡直把警局樓下照得比白天還要亮;

許常諾那邊也不止帶回來林夢萌一個,押送著林夢萌的車子還沒開到附近,一組的其他同事就兩兩摁著一個,匆忙而一言不發地走回局里,看樣子似乎是因為周圍一時擁擠車子實在開不進來所以先停到了警局附近。而那些被銬著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染了怪異配色的頭發、或者有意在警察面前擺出一副沒精打采五脊六獸模樣,一看就知道必然是本市的黑道成員,總共帶回了十五個。也不知道里面會不會有人,是跟張霽隆認識的。

當車子開進院內的時候,值班的那十幾個制服員警根本攔不住浩浩蕩蕩、人數似乎賽過之前來市局門口和民總醫院找夏雪平示威的游行隊伍的記者們,一齊往院子里涌,同時原本回到對面寢室區休息的那些制服警,也都不得不套上警服和棉大衣,拎著警棍、口中含著塑料哨前來維持秩序;最后沒辦法,他們只好連忙跑到警局樓門口,手拉著手把這幫狗仔擋在樓外。

“我的天……是誰把記者叫來的?”制服大隊謝副隊長在門口推搡著幾個試圖往樓里搶進來以便找更好拍攝機位的記者的時候,大老遠看到了站在樓梯臺階上的我,他立刻咬著牙憤怒地連忙跑了過來,有些不滿地對我問道。

“您問我,我也不知道該問誰。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來干嘛的。”

“你們重案一組真是夠可以的,抓個人非得搞得雞飛狗跳、滿城風雨才算罷了!你們一組年輕人多,可我們歲數大,經不起這么折騰知道嗎?”睡眼惺忪的謝副隊長對我發表著嘲諷意味十足的不滿,我看著他也只能滿帶歉意地笑笑,盡管我不知道是誰叫來的記者,但他們確實是沖著林夢萌的被抓聚過來的。

許常諾的車子用著蝸牛的速度,終于開到了大樓門口,不過首先從車上下來的不是負責開車的許常諾,也不是負責押送林夢萌的兩個師姐,而是坐在副駕駛上,做出一副立于危墻之下我自巋然不動狀的沈量才。事后我再跟白浩遠和許常諾開總結會復盤的時候,許常諾只是說半路上接到了沈量才,而我和白浩遠卻怎么都沒弄明白,原本留在漢斯酒店接受那一群媒體采訪的沈副局是怎么駕著筋斗云閃現到市局附近讓許常諾接到自己的。唯一的可能是,在采訪結束之后,沈量才讓自己那幾個保衛處的跟班給自己送到了市局附近那條東西主干道之后,派了其他所有人去找胡敬魴去進行匯報,自己一個人準備溜達回來,畢竟胡敬魴收到了那封匿名信之后,從從情緒到心理恐怕都不會好受。

“廣大的記者朋友們,辛苦各位在冰天雪地中久候!但是還望各位配合一下,請不要影響我們正常的辦案工作。”沈量才微笑著腆著肚子,給那雙胖乎乎的肥手戴好了黑色皮革手套,踱著方步走到了三十多臺鎂光燈前,一臉神氣地看著眼前眾人:“我是F市警察局的副局長沈量才,你們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向我提問,本人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副隊長生無可戀地望著門口,又轉過頭不屑地看了看我,抬腿奔到了大樓門口繼續去阻攔那些不斷想要往前簇擁的記者們。

趁著沈量才走到記者們的中間,許常諾迅速地帶人從警車上前呼后搶,把頭上蒙著一件棉質運動帽衫的林夢萌準備押送入大樓。沒想到剛上臺階走到樓門口,林夢萌竟連連搖晃著腦袋,不停地掙扎著身體,很刻意地自己將蒙在頭上的運動帽衫甩掉落到地上。

隨著林夢萌的一掙,在她右側壓著她右臂的馮師姐冷不防地被她用肩膀撞到了下巴,馮師姐原本就是剛睡下就被打電話叫來加班的,被她這么一撞,立刻火冒三丈地沖著林夢萌吼了一嗓子:“你干什么!就不能老實點兒?”

“被遮住臉就叫老實?哼!姑奶奶都已經被你們抓了,反正這輩子想翻盤也夠嗆,干嘛還要遮住臉!姑奶奶見不得人是怎的?”林夢萌的樣子十分的歇斯底里,此刻她臉上的昂貴的散發著果香的白粉底和深紫色眼影、以及酒紅色唇彩幾乎混成了一堆,而她本人又是天然咖啡色的肌膚,把滿臉亂七八糟的顏色放大了看,確是一個個“狼狽”二字,整個人的狀態歇斯底里得很。

媒體手中的鏡頭自然不會錯過這樣尷尬丑陋的勁爆點,于是一時間本來集中在沈量才身上的機位,又全都轉向聚焦到了林夢萌的臉上。結果鏡頭焦點一轉,沈副局長也跟著回過頭,至少在我看來是一張臭到讓人心里冒冷汗的臉,我都有點害怕沈量才會不會突然從后屁股那里掏出自己的手槍當眾直接斃了林夢萌。

“趕緊把她帶上去!讓這么個瘋娘們兒在這唱戲現眼干什么!”沈量才對著許常諾和其他的警員們大吼道,那個聲音簡直像是兩門大炮同時炸膛,就連本來還在撒潑的林夢萌也一下子噤了聲。沈量才吸了兩口冷空氣,看著面前相機后頭那一雙雙目傻瞪得圓溜溜的眼睛,握著拳頭捂著嘴咳嗽了一聲,然后整了整衣領面對著鏡頭和鎂光燈義正言辭:“殺了人還如此理直氣壯,還如此敢在警察局這樣匡扶正義的地方肆意喧嘩,當真可惡!眾所周知,這位林夢萌女士,與南港的某些會黨份子交往密切,其在內地經商期間屢次藐視警檢法人員、屢次藐視公職人員、屢次藐視政府!就在剛剛進行抓捕的時候,她和她的那些交往甚密的朋友,公然抗法,出手對抗、毆打警員——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政府的管束嗎?難道不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嗎?在此,我僅代表我們Y省F市警察局表態:像林夢萌這樣對社會毒害已久的人員,我們F市警方不管其背景是什么、背后是誰,只要是犯了國法,我們一定會將其繩之以法!”

許常諾等人可不敢再多駐留去聽沈量才的高談闊論,連忙手上用了蠻力,拽著林夢萌就往里走,身旁的那兩個女警也同樣用了蠻力,連推帶摁,把著她的肩膀往樓里押。等許常諾這邊把林夢萌在審訊室里安排好之后,胡佳期那邊派人通報,陳春已經招了:她對自己殺了羅佳蔓的事實供認不諱,只是整個口供,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我連忙跑到陳春那間審訊室里,隔著反光玻璃,給自己收拾得差不多的白浩遠揉著太陽穴對著鏡子另一邊的胡佳期與陳春發愁。“撞了鬼了。”白浩遠極度疲憊地看了我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

“怎么了?”

“我不知道這個‘二倚子’是在下毒殺羅佳蔓的那一刻,跟鄭耀祖、成曉非合體了,還是羅佳蔓會分身、有克隆人在她身邊?”白浩遠閉起了眼睛,狠狠地揉著太陽穴。

“她也說完全是自己一個人殺的,完全沒別人在場?”我疑惑又氣餒地看著白浩遠。

“對——而且就像你推測的,她說,自己也是先看到羅佳蔓自己往酒里下毒,毒死了魚缸里的魚之后,羅佳蔓自己跑到了一樓的房間里接了個電話;趁這個機會,她調換了自己和羅佳蔓的杯子。再之后,羅佳蔓又回到房間里,結果迅速毒發,自己跌到了床上……整個過程,又跟成曉非的遺書,還有鄭耀祖臨死前的口供有很多相同之處。”

我的頭也跟著大了起來。我看了看審訊室里的陳春,此刻面對陳春的真誠悔過,負責審訊的胡佳期似乎也有些無語。

“那她就沒說,自己為什么要殺羅佳蔓么?”

“呵呵,她就說自己給羅佳蔓威脅了,但是佳琪問她被怎么威脅、威脅什么了,她怎么都不肯開口。”白浩遠一睜眼,忍著想吐的感覺,強行開了個惡趣味的玩笑:“呵呵,搞不好,羅佳蔓是要跟外人公布這家伙是個變性人的事情吧?”

“我看不像,至少我覺得她對她自己是跨性別者的的事情沒這么忌諱。”我搖了搖頭,順著白浩遠的思路想了下去,“不過我聽她自己說的,你們去抓她的時候,她正跟一個女生上床呢,對吧?”

“……我說秋巖,我確實是一直對你都有點合不來,但你就非得在我剛把胃里的難受勁壓下去之后馬上提剛才那噩夢般的畫面?”白浩遠痛苦地看著我,“是一男一女……‘三明治’你應該懂什么意思吧?我知道你跟網監處那個我本家的、還有鑒定課那個筋肉瘋丫頭關系不一般。”

我點點頭,看了一眼陳春之后瞬間明白了,接著對他說道:“你信我,我在你‘立威哥’經常出入的那家同性戀酒吧里偷看到的,惡心程度不比陳春這個茬——你要知道,尤其是在你們幾個替他和夏雪平在全局發喜糖之后……”

“行啦,我明白你要是說啥——都是報應,我他媽也真是活該今天看到那些東西……真是必然要長針眼了!估計這事兒過去了,回家之后睡覺做夢、擱夢里都得吐!”

我看著白浩遠,聽他這么一說,臉上只是云淡風輕地笑了兩下,心里可別提多解氣,所以我又故意問了一句:“欸,你覺得,羅佳蔓那么放蕩一人,會不會被她也上過啊?畢竟她這樣看起來,身材也挺性感的哈?女孩不是更容易對女孩產生性沖動么,何況這又是個帶個棍兒的女孩……”

“欸我的天,何秋巖你是我哥行嗎?哥,咱不提這事了……”

“哈哈,至于這么大刺激么?我就隨口這么一問。”

白浩遠捂著嘴巴,喉嚨蠕動了好一陣,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覺得夠嗆——剛才我問了幾個女的,還有王姐,我把這人妖給她們講了……她們幾個沒一個不是說,被人妖上了的話,一般情況下也會有心理陰影,除非是被灌得特別醉——這種心理陰影,可不亞于強奸。”

“強奸……么?”聽了白浩遠的話,我若有所思。白浩遠隨即似乎在咂摸著跟我說的這番話。我沉默了片刻,又對白浩遠問道:“對了,你之前說要跟我聊聊那最后一個空格的事情,你有啥想法么?”

“在我看到這封匿名信之后,看到了那些名字和那條橫線之后,我其實有一個想法,只是從接手這個案子到現在所搜集到的一切資料來看,根本沒辦法從中拿到一個切實的證據。”

“唉,又是證據,你真不愧是夏雪平的手下。”我無奈又嫌棄地看了看白浩遠,“你先說說你的想法吧。都這個時候了,還什么證據不證據的?如果單純耗在找證據這件事上,羅佳蔓就真成了被不同的五個人毒死五次了。”

“行,那我就天馬行空、放飛自我一次了。”白浩遠想了想,回過身在辦公桌上找出了一支鋼筆一張白紙,照著匿名信重新謄寫了一遍那四個名字和一個空格:“信上是這么寫的,對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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