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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博士與娜塔莉婭的快樂“杰作”【早露調教】

《娜塔莉婭的“杰作””》

時間已經是年底了。

娜塔莉婭·安德烈耶維娜·羅斯托娃仔仔細細地打理著身上的那一身禮服,努力平復著有些緊張的呼吸。

望向車窗上映照出的那秋日中有些蕭索的街景,心情沉重地看著兩邊的建筑正不斷地后退。

圣駿堡的街道并不比切爾諾伯格繁華多少,濃厚的只有屬于帝國首都的肅穆感,壓得她幾乎有些喘不過氣。

雖然一言不發,但是望著周圍烏薩斯移動城市,那幾乎一成不變的街道,娜塔莉婭的內心卻并不像四周的鋼鐵那般冰涼。

“回到圣駿堡可有什么想法嗎,娜塔莎?”

從副駕駛的座位轉過身,看向那個身材粗壯、帶著兜帽的男人,她抿了抿嘴唇,動了動耳朵,又向著窗外望了望:

“是……熟悉的街景,讓我想起以前曾經與父親一同來到首都的情景。只是,時過境遷……”

她還記得,在那一場慶祝第十一次烏卡戰爭凱旋的宴會上,自己與這個男人第一次相見。

那個時候,自己是羅斯托夫公爵的長女與繼承人,而他是第一突擊集團軍的少校。

“故地重游,對我來說也無非是這樣。天空陰沉得總是像要飛雪,看起來就跟揮之不去的鋼鐵穹頂差不多。“

“若非因為商業上的合作需要再拜訪葉戈羅夫將軍,我并不想再回到這里……話說回來,我們都是因為想要得到什么東西,才再次造訪此地的罷。”

男人穩穩當當地轉過了街頭的一個彎,筆直地駕駛車輛向前開去。

“曾經我天真地以為,如果我想要得到什么,就是可以得到的。現在我已經知道,即使大部分東西確實如此,但有些東西是不行的。”

“那是只靠我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獲得的東西……”

“所以我會陪著你。”

——

而此時,男人的身份是羅德島的博士,而自己則是早露干員。聽著那令人安心的沉穩嗓音,娜塔莉婭點了點頭,然后再一次看向了窗外。

雖然街道看上去十分嚴整,但街頭的人并不多,大多保持著冷淡的緘默,行色匆匆。

只是,其中依然能看到帶著煙火氣息的幸福人家:一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母親正抱著孩子。

而懷抱中的孩子則拉著年輕父親的衣角,探出手想要買下一邊攤販籠子里的鴿子;

一個中年父親將他年幼的孩子舉到頭頂,讓他看著街頭奔流不息的車輛,和他的孩子一起開心地笑著;

一邊的上班族正匆匆忙忙地夾著公文包趕路,卻也不忘為自己的女兒,提著那看起來有些沉重的書包,而他的女兒則蹦蹦跳跳地跟著快步前進的父親;

一個看起來剛剛上了小學的孩子在街上一手牽著母親,另一手拿著剛剛吃了幾口的烤面包。

踮起腳尖似乎是想要讓母親也吃一口,那年輕的母親臉上都是笑容,卻連忙擺手,推回去讓孩子自己吃……

娜塔莉婭掩蓋不住眼中的艷羨,然后試圖在自己的回憶中捕捉與家人們,相處的滴滴點點的幸福時光,卻最終撲了個空,什么都沒有想到。

那為數不多的能想到的與父母相關的記憶,也并不讓她感到多么輕松愉悅——

“媽媽,為什么我們每天只能吃兩頓飯呀,不是說爸爸是切爾諾伯格的大貴族嘛!能不能讓他給我們弄來好吃的……”

“媽媽,爸爸什么時候會給我們寫信呀?”

“媽媽,父親……不會來接我們了,對嗎?”

“為什么……現在才來,父親大人……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是多么想要見您最后一面啊……?!就這么擔心您所謂的名望嗎?!”

“我是娜塔莉婭·安德烈耶維娜·羅斯托娃,來自切爾諾伯格的羅斯托夫伯爵家,父親是……”

“我的父親是羅斯托夫伯爵。各位同胞都流淌著高貴之血,所以不當在切爾諾伯格此時的艱難中互相戕害,而那些沒有高貴血脈之人,卻是例外……”

……

因為母親是平民,父親是貴族,所以注定沒有完整的童年。

因為是貴族之嗣的身份,所以注定被禮儀所束縛,沒有無慮的青年。

因為突如其來的天災與人禍,所以注定要蒙受苦惱,在被害與加害的罪孽中受苦。

只是,娜塔莉婭的人生,也并不全然是灰暗。坐在身邊這個看起來很嚴肅正經,卻又總是十分可靠的男人,為過去的時光增添了不少色彩——

“永遠不要忘記你是什么人和出身,因為這個世界不會忘記。你需要做的,就是把你內心的塊壘化為前進的動力和自己的武裝。”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要活下去。無論如何,一定要讓自己活下去。”

“無論內心被什么樣的厭惡情緒和作嘔場面填滿,人也要背負著這一切,往前看、向前走。”

“……你再這樣下去,我想我可控制不了自己。”

“這把裁紙刀,我收下了,希望你永遠不會再有想要用它的時間。”

“《第十一次烏卡戰爭親歷記》?啊,這本書確實是我寫的,只是烏薩斯軍方‘幫忙’修改了不少,那些用詞很滑稽的部分就是了。”

“哈哈……沒想到你欲望這么強啊,是上癮了嗎?不是?那剛才是誰這么主動的?”

……

想得有些入神,娜塔莉婭不禁露出了微笑。

而當她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街邊高聳的鋼鐵建筑已經消失,車窗前街道的盡頭是一棟裝修得十分典雅的宅院。

這個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再一次來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

在駕駛座的男人為車輛熄火的時候,娜塔莉婭一邊輕輕地平復著呼吸,一邊對著自己在車窗上并不清晰的輪廓,小心翼翼地整理著面容。

然后,她摸了摸脖頸前那銅色的吊墜,確保自己在母親去世、被父親接回貴族宅邸后收到的,第一個生日禮物還在那里。

才發現那個男人已經為自己拉開了車門。

“請吧。”

“……謝謝。”

她慢慢地下車,神色復雜地望著眼前的這棟宅院,這是他的父親在圣駿堡購置的產業,也是切爾諾伯格事件后羅斯托夫家族,所剩不多的資產。

而羅德島的博士,只是靜靜地牽住了她的手,走在她的前面:

“不用害怕,我會陪著你。”

“……嗯。”

在獲救之后,娜塔莉婭以為父親已經永遠留在了切爾諾伯格,但是后來才從博士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在天災開始前離開了城市。

只是自己在羅德島的生活安定下來之后,不斷地向著家中所有產業的地址不斷寫信,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回信。

雖然嘴上說著或許父親已經以為自己葬身于天災中,已經忘了自己。

但是娜塔莉婭還是為他找好了借口——一定是需要處理切城事件后的家族事務,太過繁忙了吧。

若不是博士依靠著自己在烏薩斯的關系網,以洽談生意的名義讓父親空出了時間。

估計自己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與他重逢呢,這一點一定要好好感謝博士……

在娜塔莉婭任由自己的思緒飄蕩的時候,博士已經牽著她的手,走進了宅邸的房間內。

在面帶著驚訝的女仆恭謹地拉開門后,她便看見自己的父親,安德烈.羅斯托夫伯爵正坐在客廳沙發的主座上。

年余未見,娜塔莉婭還是能認出,父親已經變了不少,此時的他正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面色沉重,手中握著一把手杖,看起來帶上幾分憔悴。

“……父親。”

娜塔莉婭呼喚了一聲,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撇開了視線,打量著四周。

這間宅邸裝潢并不算典雅,四處都雕刻鑲嵌得讓人有些審美疲勞的黃金與珠寶,無數叫不出名字的畫作懸掛在墻頭。

價格昂貴的家具有些混亂地陳列于大廳中,除了電話之外幾乎看不到多少現代化的電子產品,與她印象中的那干凈整潔的模樣倒是差了不少。

“娜塔莎。”

還沒有等年輕的烏薩斯女孩調整好情緒,羅斯托夫伯爵就用那有些嚴厲的聲音喚道。

久違地聽到父親的聲音,娜塔莉婭渾身上下都微微顫抖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額前垂落的亂發,稍稍猶豫了一下。

便選擇坐到了沙發邊,按照從前的禮儀,向著自己的父親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父親,我回來了。”

然后,她便再也忍耐不住內心思念的情感,不管在沙發另一邊沉默地坐下的博士。

也不顧什么貴族的禮儀,抬眼端詳著父親的面孔,內心復雜的思緒還是讓娜塔莉婭險些落下眼淚:

“終于,終于重新見到您了,切爾諾伯格事件結束后這一年多來,我,我……”

為了掩蓋自己因為情緒激動的失態,娜塔莉婭顧左右而言他,正想著是問候父親的身體情況。

還是訴說自己的思念之情的時候,羅斯托夫伯爵卻冷冷地開口了:

“沒有事情,我又怎么會因為兒女私情而見你?”

父親的話讓娜塔莉婭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剛剛在心里打好腹稿的話也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只是羅斯托夫伯爵卻絲毫沒有耽擱的意思,直接將視線對上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繼續說道:

“羅德島的博士,老夫十分感謝您這段時間對小女的關照。經過切城之變,如今正是家族需要她的時刻。”

那嚴厲的中年人說出的每個詞,娜塔莉婭都能聽懂,但是一下子仍然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搖曳著頭頂的耳朵,呆滯地讓那些音節飄入耳中。

“本家迫切地需要繼承人以安定人心,您將娜塔莎送回的高義之舉實屬雪中送炭,她將以繼承人的身份為我們兩方的合作發光發熱。“

“今后,按照我們先前達成的商業合作協議,但凡羅德島在烏薩斯境內有意愿拓展業務,老夫也必傾囊相助。”

送回……?

娜塔莉婭明白,因為沒有其他的子嗣,自己很早就被確立為父親的繼承人,也是他作為得意的杰作。

不過,在切城的悲劇后,自己成為了羅德島的“早露干員”,也曾以為羅斯托夫家族的鎖鏈,永遠地在自己身上消失了。

而現在,久別重逢,父親卻只急切地希望自己重新回歸家族,繼續去當他的繼承人?

她有些惶恐地抬頭,難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父親,只是羅斯托夫伯爵卻緊握著手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卻只有審視物品一般的神情;

她又扭頭望向博士,想要向他求證,那個男人便巍巍地點了點頭,隨后輕輕地嘆了口氣。

“為什么?我,我現在已經是羅德島的干員,又怎么可以輕易……”在短暫的驚愕之后,娜塔莉亞有些焦急地準備起來。

“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你需要立刻回歸家族的懷抱,娜塔莎。”

羅斯托夫伯爵毫不留情地打斷了自己女兒的話語。

“不要去管羅德島的事情。你動作遲一天,羅斯托夫家便一日無繼承人,覬覦家業的小人也便多一個發難的借口。“

“長久下去,本已在切城事件中損失慘重的本家,必然再次元氣大傷,再無翻身之日。”

說完這句話,羅斯托夫伯爵便直接從沙發上長身而起,緊握著手杖,預備著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然而邁開了兩步后才發現,他的女兒并沒有跟上來。

“怎么,娜塔莎,有意見嗎?”他低聲呵斥道。

“……所以,父親愿意見我,不是因為關心我,而是為了讓我重新成為繼承人……如果不是如此,您根本不會再見我一面,對嗎?”

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娜塔莉婭,沒頭沒尾地問出了這句話。

“當然,作為繼承人,你是老夫最完美的杰作。”

羅斯托夫伯爵倒也沒有半點含糊的意思,用手杖用力地敲了一下地面,干脆而冰冷地做出了回答,同時又冷冷地補上了一句。

“別浪費時間,老夫需要盡快重新向各位同僚們介紹你,需要帶你重新熟悉家族事務,也需要安排你的婚姻大事”

“……在切城事件之后,您一年多都沒有聯系我,哪怕我寫了那么多的信也沒有一次回音,難道您根本不擔心我的安危嗎?”

她又不著邊際地冒出了一句。

“切城毀滅,家族動蕩,老夫根本沒有時間擔心,現在的你也沒有時間耽誤,所以,盡快。”

羅斯托夫伯爵眉毛一皺,臉上的皺紋堆積起來,隱隱顯示出憤怒的模樣。

只是他卻沒料到,自己還未發怒,他的長女卻突然如爆發般地抬高了音調,用以前從未見過的聲音怒吼道:

“盡快什么……?您這也算是父親嗎?如果就這么死在了切爾諾伯格,您是不是也不會為我流下一滴眼淚,不會來看我一眼?”

“從前便是這樣,母親孤獨撫養我的時候您不在,母親去世的時候您不在,我在切爾諾伯格掙扎求生的時候您不在,”

“只有需要一個繼承人的時候您才出現……如果這一次不是為了讓我回來繼續做您的繼承人,您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再見我?”

內心奔涌的憤怒升騰到極致,娜塔莉婭卻露出了詭異的笑,驀地站起,瞳色不同的雙眼中積蓄已久的淚水,傾瀉般地從白皙的臉上滾滾流落。

仿佛是在譏諷她這一年余里,對于父親的思念完全是自作多情:

“害怕我影響您的聲譽,拋下母親一個人將我撫養長大的是您,現在讓我回來繼續當這繼承人的也是您?”

“切城事件后一年多都不給我回信的人是您,再一次見面后連一句關愛的話語,都不愿意說的人也是您?“

“重新見面不是為了關愛自己的孩子,而是為了與博士洽談商業合作、為了把我重新當做這個家族的繼承人,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您真的就是這么冷血的人,不把我當成您的孩子,反倒把我當成家族中爭權奪利的工具?!”

“……你到底想說什么,娜塔莎。”

羅斯托夫伯爵看著自己的女兒,眉頭皺得更緊了。

“如今的我已經是羅德島的早露干員,我是不會回到羅斯托夫家族的,您可以盡情指定您喜歡的人作為繼承人。”

“這樣糟糕透頂、盤剝民眾的冷血貴族家庭為何非要與我有什么關系?”

娜塔莉婭轉過了身,悲愴地做出了宣言。

“為什么就一定要讓我去當這家族的繼承人?就因為我是您的長女嗎?”

“你擁有優秀的才能,擔任過第四中學的學生會長,小小年紀便能穿梭于各類外交場合,是老夫最為出色的杰作。不選你做繼承人,又有誰有資格?”

面對自己女兒的話語,皺著眉頭的老貴族卻面不改色,給出了她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

“……我是不會回來的。”

只是,娜塔莉婭依舊雙手抱胸,刻意轉過了身,不去看自己的父親。

“我已經在羅德島就職,作為干員腳踏實地工作,為什么要回到這個家族受罪?“

”您有您的家族,這么大的家,但是沒有人愛回這個家,因為這里是沒完沒了的權謀殺戮與壓迫剝削,還滿是您這樣的冷血之人,想想都令人作嘔;“

”而我,到處都是家:在羅德島我明白,只要踏實肯干,在哪里幫助大家,哪里就是我的家。“

”誰想要這樣的貴族家庭,就讓他來做您的繼承人吧,誰在這個位置都一樣!“

”在與苦難不期而遇后,我不會重新被拘束在名為杰作的畫框中,我將從過去的鎖鏈中解脫,我將選擇成為自己!”

“胡言亂語,你和那些平民們搞得什么,學生自治團已經廝混得太久,是時候結束這場游戲了。羅斯托夫家族的大事,老夫不會讓你這么胡來。”

羅斯托夫伯爵面色一愣,便直接抬起手來,準備上前把自己的女兒拉走;

娜塔莉婭則無畏地與自己的父親對上了雙眼,直面這名老貴族的怒火。而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在旁邊靜靜地看完了全程的博士卻慢慢地起身。

在娜塔莉婭的驚訝的目光中站在了她的身前,皮笑肉不笑地對她的父親說道:

“讓伯爵閣下見笑了。今日我們已經進行了坦率的交談,充分交換了意見,增進了雙方的了解。“

”只是,如您所見,您的孩子對于是否回歸羅斯托夫家,這件事持保留態度,為了避免今后的不愉快,不如三思而后行。”

娜塔莉婭驚訝得張開了口,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身影,就好像是一堵高墻。

將自己與那個被喚作父親的男人之間的牽絆阻隔開來,將自己最為害怕的事情擋在了另一面。

而在對面的那個精通外交話術的老貴族,自然也明白了這番話是什么意思——拒絕。

他剛想要發作,然而那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卻只是輕輕地,將手搭在了腰間那柄長劍的劍柄上,輕輕一拔。

滿帶著暗紅色紋路的劍鋒便在空氣中閃過冰冷的光芒,一股帝王般的威壓從他的身上迸發而出。

羅斯托夫伯爵只感覺自己,在面對一只來自遠古的洪荒野獸,那由絕對的實力帶來的壓迫感。

甚至讓這個見多識廣的老貴族雙腿開始微微地打顫,大氣也不敢喘,只能依靠著拄在地上的手杖,才不至于失去平衡。

“……是。”

在有些害怕地挪開視線后,羅斯托夫伯爵才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那么,羅德島可敬的博士,這段時間,小女便交給您照顧了。只是,不知老夫與貴司之間的商業合作協議……”

“協議?我不記得與伯爵閣下簽署過相關的書面合同呀。沒有簽過的紙就是廁所的屎,伯爵閣下不會這都不明白吧?”

那粗壯的男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夢初醒的老貴族才突然想起,他們先前的協議都是通過電話溝通達成的。

只是現在看起來,這位羅德島的博士,已經改變了主意。

“那么,對于本司早露干員為您造成的困擾,我衷心地表示抱歉。“

”今天的會談就先到這里吧,若是日后有機會,我們再上門叨擾。祝您平安順心,伯爵閣下。”

不知不覺中,娜塔莉婭已經輕輕地牽起了男人的手,十指緊緊地扣在了一起,然后在他的帶領下,不再多話,也并未再看她的父親一眼,便轉身離去。

“啪嗒”——

在她的身后,是華貴的手杖滑落地面時,清脆的響動。

“迪蒙博士,我……”

我們前腳剛離開羅斯托夫伯爵的宅邸,早露——娜塔莉婭,便有些為難地對我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只是,汽車啟動時的鳴響,打斷了她的話語。

我一邊檢查著四周的路況,一邊側眼望去:娜塔莉婭臉上的神情依舊有些復雜。

但是娜塔莉婭還是小心翼翼地,捧起脖頸前那銅色的吊墜——那是她的父親送給她的。

曾經的生日禮物,一直以來都被這個烏薩斯少女小心翼翼地隨身珍藏。

“娜塔莎,這樣大好的機會不要。如果我不認識你,我一定會覺得你傻。”

緩緩轉動方向盤,讓車輛駛入一邊的道路,我輕輕地笑了笑。

“在烏薩斯,小小的公司經理職務就已經是,無數普通人一輩子都觸碰不到的天花板,普通的八等文官職位則會讓無數人搶破腦袋。“

”如今作為貴族,羅斯托夫伯爵的爵位等著你去繼承,你居然不愿意去?”

開玩笑一般的話語,卻讓娜塔莉婭微微地晃了晃頭,看著后視鏡上慢慢遠去的宅院,自顧自地說道:

“迪蒙博士……您還不了解我嗎?我并沒有什么振興家族之類遠大的志向和抱負,對功名利祿也沒有什么興趣,“

”本來也與什么貴族、什么權力不搭邊,僅僅只是因為父親的要求才成為所謂的爵位繼承人……“

”在切爾諾伯格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后,對我來說,所謂貴族的體面,已經最無所謂的東西了。“

”那幾乎要將我的生命奪取的經歷讓我明白,無論人生如何漫長,終歸是要死的。“

”死了之后,那些貴族的榮譽、貴族的財富,又有什么意義呢?“

”與其像父親那樣為了這些東西夙興夜寐、勾心斗角、冷血無情,一輩子不得安生,最后也不得好死,猶如把頭伸到畫框里,“

”被掐住脖子,將腳懸掛在半空中,成為所謂的‘杰作’;倒不如,踏踏實實地站在堅實的地面上……“

”我不想再將余生浪費在追求父親所渴望的,那些貴族的財富和名譽上,“

”不想自己的人生再被拘束在,父親為我設計好的畫框中,不想自己僅僅被當做羅斯托夫伯爵的‘杰作’……”

說到這里,她的身體就像是終于從長久的緊繃中,放松下來了一樣,慢慢地靠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耳朵也耷拉下來:

“我只想好好地陪伴著重要的人,如果有家人的話,那就是天倫之樂……但是我的母親已經過世,而父親那個樣子,家庭已經注定與我無緣了。“

”沒有家人,就只有和重要的人在一起,作為朋友的凜冬和真理她們……唔,那,那個,迪蒙博士也算……”

說到這里,烏薩斯少女白嫩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浮起了紅暈,隨后才有些為難地繼續說道:

“這樣的人生,或許并不圓滿,但比繼續回到羅斯托夫家做繼承人或需要好很多……只是,我的任性,卻讓羅德島與父親之間的合作協議……”

“這一點,你倒是不用擔心……這一次來圣駿堡,主要的合作對象是葉戈羅夫將軍,“

”第一突擊集團軍的那位司令,這在軍方里位高權重的老狐貍,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

”而相比起已經家道中落的羅斯托夫伯爵,與我有幾分交情又手握軍權的他,顯然是更好的合作對象。”

回想著數日前重新見到自己昔日的,老上級后談合作條件時的勾心斗角,我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因為我心里清楚,娜塔莉婭說的,并不算是什么任性——相比起作為“羅德島的博士”的我。

或者羅斯托夫伯爵這種終日為了權謀利益,而幾乎蒙蔽雙眼的人,主動放棄了這一切的她或許才是活得更輕松的那個。

“但是……娜塔莎。”

保持著在外面不用親昵的稱呼叫她的默契,我在沉默了許久之后,才終于開口呼喚她:

“人有的時候,還是要有一些追求啊。現在這個世界這么艱難,沒有一些追求,人是支撐不下去的。”

“有關自己該做的事,有關未來,有關我自己,我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想得越多,不明白的就越多……“

”不過,我還年輕,我還有思考的時間,是這樣吧,迪蒙博士?”

說罷,娜塔莉婭對我輕輕地笑了一下。而我也只好不置可否,有些意味深長地側過視線看了她一眼,然后繼續望著眼前圣駿堡那不斷延伸的道路:

“哈哈……多少真心話是能夠坦率地說出來的呢?如果這么想能讓你心里好受一點的話,倒也不錯……“

”只是,在這個世界上,僅僅只是活下去,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奢望。為了活下去,很多時候我們都身不由己啊。“

”對于即將到來的人生抉擇,又有多少人,能夠躲開呢?又有多少人,能有思考的時間呢?”

我的一席話語,讓烏薩斯少女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沉默良久,最后也只能在眼前車窗的玻璃上對我露出一個苦笑,車內的氣氛也猶如凝固般變得沉重。

直到車輛停在一處交通信號燈前,看著地平線盡頭那漸漸昏沉下來的天空,我才像是要緩解氣氛般地將手從方向盤上挪開,輕輕地拍了兩下:

“好了,現在就先不要思考這些事情了。繁忙的一日即將結束,就讓我們都稍微放松一下吧。”

“嗯……”

交通信號燈很快就重新閃爍著綠色的光,重新發動的車輛在寬敞的街道上行駛。

將烏薩斯帝國首都道路邊無數如金屬般,堅硬冰冷的建筑留在了身后,又重新駛入一片新的鋼鐵森林中。

在圣駿堡隱藏身份,四處洽談的一日伴隨著落日的來臨而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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