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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初雨後的夜空 第18章、2

我一進到辦公室,站在白板前正做著工作匯報、滿嘴唾沫星子往外噴的許常諾,便將手里的資料,故意往夏雪平的辦公桌上一砸,停止了之前的話題對我不屑又不忿地叫道。

本來就隱忍郁悶一天,再加上一個小時以前差點遭人毒手的我,一見到許常諾如此對我打招呼,心里的一股無明業火自然是一下子竄到了嗓子眼:“許警官,請你禮貌一點可以么?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摔摔打打的,這個位置還是夏雪平的辦公桌!”

“呵呵,‘夏雪平’、‘夏雪平’,我看你何代組長眼里就只有令堂‘夏雪平’,根本沒有這個重案一組;大家在這忙活了半天,你才如此慢悠悠地閑庭信步,何秋巖,你是不是當咱們重案一組是兒戲呢?”許常諾依然理直氣壯地瞪著我,滿口臺詞加上爆發情緒,精神狀態簡直像在參加《演員請就位》。

“小許說的,難道不對么?呵呵——我說,咱身為代理組長,秋巖,你這樣確實有點兒戲了吧?哈哈,是不是,還當我們這些叔叔阿姨、大哥哥大姐姐陪你這小朋友玩過家家呢?”

坐在后排的王楚惠見我出現,也翹起了二郎腿,第二個對我開始了發難。

再定睛一看,沈量才正坐在王楚惠身后、皺著眉繃著嘴巴瞪著我;而徐遠則在我的座位上,一邊玩著那只打火機、一邊滿眼迷惘地看著我。原來是有他們兩個在,怪不得這許常諾和王楚惠兩個,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個勁地跟我演歷史宮斗劇。

我橫著眼睛瞪了一下從今早到現在一直對我態度不遜的許常諾,嘆了口氣后緩緩解開了自己的羽絨服大衣衣領——那條淤血的勒痕,讓在坐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兒戲,這在您二位的眼里,也能叫兒戲?”我白了一眼許常諾,然后不由自主地瞪著王楚惠,“哼哼,我倒真他媽希望這個是兒戲!”

“秋巖,這怎么搞的?沒事吧!”徐遠連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仰望著我的脖子。

“局長,去醫院看了,沒啥事……不過真是差點沒命。”我對徐遠說道,但仍然有些忍不住地向王楚惠那邊看去:“差不多至少有七個人吧——一個人負責襲擊我,兩個人負責接應,其他人打掩護,還差點讓夏雪平中了槍。初步調查卷宗現在應該還在荊江街分局呢,估計一會兒能送到咱們這里——就我自己都是荊江街分局刑偵處的車子送來的。”

徐遠看到了我的眼神,未動聲色地也朝著王楚惠那邊看了一眼,。

果然,王楚惠低著頭咬著嘴唇沒說話,整個身子也很下意識地蜷縮在一起并向自己的左側微微躲去,在我仔細觀察下,我發現她這一刻眼睛瞪得溜大、跟兩顆剝了殼的荔枝肉似的,腦門上的汗珠則比火龍果的籽還要密;裝得十分淡然,但她不停抖動的手腕和膝蓋則徹底出賣了她在這一刻,根本就是倉皇無措的。

再一轉頭,我又看了看白浩遠那邊。此時白浩遠正和胡佳期坐在一起,胡佳期此刻沒怎么說話,而且一直低著頭,斜劉海和兩鬢的發梢還有點濕漉漉的,明顯是剛用涼水沖過臉的樣子,她的情緒似乎不太好,估計是她前夫又來局里鬧事——聽辦公室里的人說我跟夏雪平休假這一段時間里,胡佳期的前夫來局里鬧過三次,第三次還動手打了人,徐遠和沈量才都找那個男人談過話,歸根結底,那男的并不是因為胡佳期跟白浩遠(當然還有已經犧牲的聶心馳,只是這個前夫還不知道)給自己帶了綠帽子,而是覺得他倆的離婚財產分配有點不平衡,因此才屢次三番地專門上局里問胡佳期要錢;

白浩遠則一直跟胡佳期十指緊扣著,偶爾用左手緩慢地撫摸幾下胡師姐的大腿,偶爾又輕輕握兩下她的小臂,或者把手繞到她背后、摟著肩膀往自己身上靠著,動作雖然緩慢,不過整個辦公室包括徐遠和沈量才在內,也都能注意到,但誰也不會去多說什么。自從胡佳期離了婚,她跟白浩遠的關系也算是半公開了。

“敢動警察可真是反了天!”沈量才瞟了一眼胡佳期和白浩遠那頭后,突然捏緊了拳頭站起了身,皺著眉頭氣鼓鼓地發著火。

“知道是誰干的么?”徐遠冷靜地看著我問道。

“不清楚……那幾個人,每一個的臉上都戴著口罩或者圍巾,我根本看不到他們的臉,就更別說他們是干什么的了。”接著我便給辦公室里的所有人細致地講述了一遍剛才的遭遇,并且在這當中我仍不時觀察著王楚惠。

憤怒歸憤怒,不過必須得客觀地說一下,王楚惠現在的這副表現,倒讓我覺得這件事跟她似乎沒半毛錢關系,至少她對于我的險些被殺是出乎意料的——如果是她策劃、或者參與策劃的對我的暗算,那么看到我站在她面前之后的那一刻,她就應該馬上會表現得慌張,而不是聽親口我說了有人差點殺了我才做出這副模樣;何況,要是她在背后搞鬼,暗算失敗了的話她的臉上除了慌亂,起碼應該還有點懊喪才對。

“呵呵,他們‘優藝文娛’的人可真是夠本的哈,玩《古惑仔》《殺破狼》《無間道》那一套,都跑到咱們F市了!”沈量才氣得翻了天的鼻子憤怒地伸縮著,似乎剛才險些被殺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啊?‘優藝文娛’?”沈量才的這一番話不禁讓我有些發懵。

“哼,肯定是他們派人襲擊你的啊——林夢萌不就在那封匿名舉報信上么?那幫南港黑社會在他們自己地盤就總干殺警察這種事,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原來在我剛剛去醫院的這一個小時里,徐遠和沈量才已經分別把他們各自收到的那兩封匿名信分別交給了鑒定課和網監處,鑒定課倒是還沒在信紙和信封上發現什么特殊的東西,但是網監處只用了十分鐘就找到了除了已死的成曉非和鄭耀祖之外,那兩個人的資料:

那個叫陳春的,是國內業界聞名、但大眾卻不大知曉的一個時裝設計師。雖然說才33歲,卻已經可以帶著自己的作品參加米蘭和巴黎的時裝周走秀,是個國際行業認證過的后起之秀。經過資料收集之后,大白鶴那邊發現,這個陳春是羅佳蔓自出道以來就一直為她專門設計各大活動禮服、街拍時裝以及泳裝和內衣的特邀設計師;曾經她和羅佳蔓在多倫多參加一個時尚潮流服裝活動的時候,在活動后被《OK》雜志的狗仔隊,拍到過一起秘密參加了一個派對,由于派隊舉辦所在的別墅主人,是美國的一個著名女同性戀主持人,而且那個派對經過深扒之后,被人發現其實是一個性亂交派對,于是在羅佳蔓艷照事件和鄭耀祖這件事發酵之前,國內的輿論其實一直在傳言說,陳春和羅佳蔓其實是一對兒蕾絲情侶。所以,如果作為殺死羅佳蔓的嫌疑人的話,陳春被懷疑,倒是很合理。

而這個林夢萌,則是羅佳蔓的經紀人,她也是娛樂圈的一個知名推手,就算我這種對娛樂新聞沒什么興趣的,也沒少聽到過她的名字——不為別的,正像沈量才說的,她確實是南港黑道組織洪興社的長老溫先生交往過最小的、也是時間最長的女友——據說兩人至少在一起相戀三十年,按照這么算起來,這個林夢萌今年年齡應該為四十三歲,而那個溫先生應該七十有五了,能在一起談這么長時間的戀愛,也真是非常不容易。

據說林夢萌當年十三歲不到就在南港本島的理發店做洗頭妹,遇到了當時風頭正勁的洪興雙花紅棍溫先生,自己便主動搭上了他,在此后第三年,十六歲的林夢萌便能鬧到溫先生主動去跟自己的原配妻子離婚,并在同年林夢萌開始進入維皇娛樂工作。后來差不多在我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執政黨當時曾經因為某個事件整肅過南港的政治經濟環境,集中把當初南港黑道四大家族各大堂口的揸Fit人,以及早已混跡在各界的、與他們有牽連的會黨份子逮捕到了粵州和首都,就是在那時候林夢萌和溫先生的事情被官方媒體完全曝光。再后來,溫先生被特殊赦免,但同時也宣布退隱江湖,于是那時候林夢萌便自己帶資金來內地發展,并參與創立了子公司“優藝文娛”。按道理說,羅佳蔓是林夢萌一手捧起來的,她不應該對自己的作品下那么大的黑手,不過有錢有權的黑道情人,殺了知名模特的事情,按照某些狗血故事來講述的話,聽起來倒似乎有點順理成章的意思。

說起來,自從兩黨和解,當年被執政黨和泛紅勢力的南港地方黨派壓制得氣都喘不過來的那些諸如洪興、東英、和聯勝之類的一種南港黑社會,就又紛紛復蘇,這些東西我在警院選修國際社會分析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不過洪興的人大老遠的,跑來F市這么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專門就為殺了我這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警察,是不是有點聳人聽聞了一些?

但此時此刻,沈量才偏偏一廂情愿相信,那些暗算我的人就是南港古惑仔們,哪怕我本人還在抓瞎畫魂、哪怕他手頭一點關于林夢萌或者溫先生想要做掉我的證據都沒有。

“自己公司的經紀人殺了自己公司的當紅模特,他們本身就是洪興幫的背景,而這個林夢萌又是他們堂口的一個大佬情婦,咱們F市的警察要抓她,你說他們‘優藝文娛’會不會動歪心思?”沈量才狠捶著辦公桌,繼續說道,“有南方那幫藍黨大員們和英國佬、美國佬罩著,洪興東英的人他們在南港吃得開,但我沈量才就像告訴他們:在我們F市,哼,該跪著還得給我跪著!”

緊接著我才知道,說巧不巧,經偵處最近一直在處理一件“優藝傳媒”F市分部的融資項目按鍵,再加上幾乎快一個月時間里,重案一組這邊一直在處理羅佳蔓的事情卻沒懷疑到林夢萌,所以林夢萌此時就在F市;而另一邊,一年一度的F市奢侈品嘉年華也馬上就要舉辦,今年陳春個人工作室的時裝也會在省展覽館專館亮相,于是陳春也在F市——所以,在我剛才還在路上的時候,重案一組早就在徐遠和沈量才的監督下、在白浩遠和許常諾的分配下,對林夢萌和陳春制定了抓捕計劃:等她們倆各自回到住所,便會將他們一網打盡。除此之外,就在我還沒進市局大院門的時候,沈量才便突然向所有人宣布,他那邊已經聯系好某知名門戶網站的記者,只要林夢萌和陳春一落網,網站那邊就會發通稿。

我其實不懷疑沈量才那邊會不會把抓捕計劃透風給那個記者,畢竟徐遠這邊也沒說什么;但我總覺得,把抓人辦案這件事跟在媒體上拋頭露面聯系在一起,有一種吃著帶著銅臭味的人血饅頭的感覺。反正,從之前“桴鼓鳴”一案結案的記者會上,我算是看出來,比起當警察,沈量才這個人其實更應該去搞選舉當議員、每天上上電視政論節目罵罵人、在微博推特臉書上面寫寫文章什么的。

“說得好——鼓掌!”站在前面的許常諾竟然帶著頭喝起彩來。

“……啊,沈副局長說的對啊!鼓掌鼓掌!”

“說的太棒了!說到底,咱們這幫警察,干嘛要怕他們那幫黑社會啊!”

“可不嘛!而且咱們F市警察局重案一組,也堪稱Y省警界的‘王牌師’了吧?咱們也該在媒體上以正面形象拋頭露面一次了吧!輪也該輪到咱們了!”

……

差不多一百人的辦公室里,突然出現了此起彼伏的變著法、搶著勁給沈量才捧哏的騷動;我這也真是頭一次知道,在這個重案一組居然有這么多人是支持沈量才的。換成之前夏雪平在的時候,就他們現在幫著沈量才捧哏的這幾位,可都是在變著法、搶著勁地說沈量才的壞話。

趁著這陣亂七八糟嘰嘰喳喳的騷動,我連忙壓低了聲音對徐遠問道:“老狐貍,咱們沈副這么做,真的可以么?抓個人居然還叫了狗仔隊來,您怎么也不說兩句話?”

“量才愿意做,就由他去做罷。”徐遠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有些失落喪氣地說道:“而且你真以為,咱們的沈副局長的膽子,有你現在看起來這么大么?這事情,算是胡敬魴暗示給他的。剛才省廳的電話直接打到了量才的辦公室,但我估計咱們的胡副廳長想不到,那個時候,我就在量才身邊。”

“媽的,又是胡敬魴……”

“別對上峰出言不遜,小心被人聽到,再給你和雪平小鞋穿。”徐遠繼續說道,“胡副廳長的面子掉了,就得咱們的沈副局長幫著他找回來;要是找得回來,胡敬魴有餃子吃,量才充其量也就在他屁股后面跟著喝口湯,找不回來,那么就算是帶著石頭子的夾生米飯,也只能讓量才自己一個人往肚子里咽。”

“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啊,”我抬頭看了一眼被眾星捧月的沈量才,對徐遠說道,“自從蘇阿姨那事情出了之后,咱們這位沈副局就一直在局里處處壓您一頭,您就真準備一直這么下去么?他跟夏雪平不對付,當然對我不算差,但我一想到胡敬魴那家伙在沈副背后撐著腰,我就覺得惡心!況且有些事情,沈副做的也的確不怎么妥帖,可我沒想到您‘諸葛狐貍’居然一聲也……”

“這話你確實不該說!”徐遠抬起頭瞪了我一眼,然后有低下頭對我說道,“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在整個Y省乃至全國,不都是這種政治格局么?倘若今年的地方大選,能讓藍黨勝出,將來能藍黨在Y省執政,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在這些事情,并不是我和量才之間的私人摩擦,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當然我也不需要明白,我不懂政治、不能政治,所以不可政治。那么‘那個誰’的事情呢?”說完之后,我馬上朝著王楚惠那邊瞟了一眼,又把目光拉回到徐遠這頭。

實際上在這個時候,王楚惠已經注意到了我跟徐遠在說著悄悄話,于是她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攻擊性。徐遠這邊沒抬頭,就似乎知道了我在說誰,而且他沒抬頭卻也能感覺到王楚惠的目光似的,于是連忙從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自己那只打火機,一邊給我展示著上面雕刻的受難耶穌和另一面搔首弄姿的西洋裸女,一邊對我說道:“這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數。而且以我對你說的這個人的了解,她應該不可能是今天派人去殺你的那個人。你就專心先把手頭這個案子處理完再說吧。”

“嗯,我知道了。”夏雪平告訴我王楚惠沒支配人殺我的能力,徐遠現在也這么說,而我自己也感覺出來不像,所以對于王楚惠的疑慮,我暫時打消了。

不過那樣的話還能是誰呢?反正南港洪興社這種說法,除非等下抓到了林夢萌后她親口承認,否則我是完全不會信的。

“怎么樣,這打火機好看么?”徐遠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沈量才,又繼續對我問道。

“呵呵,你這老狐貍用的東西還挺騷氣的。你自己買的?”

“媚珍送我的。”徐遠抿了抿嘴,又連忙把打火機裝進自己的口袋里。

“我的媽欸……你說咱這副局長,咋這么想出名……”就在這時候,秦耀坐在我身側,小聲對楊沅沅難過地斜眼看著沈量才“嘀咕”道——這個鐵憨憨似乎一下子也沒摟住嗓門,雖然說是“嘀咕”,“當然可能他自己認為自己說話聲很小,然而在我們聽來,他這一開嗓,簡直就像演講。

“用不著叫‘媽’,”楊沅沅也冷冷地看著沈量才被人眾星拱月,“咱們警專時候那個副校長不也這德性么?”

“交頭接耳、交頭接耳!剛才誰在那說什么呢?”沈量才立刻爆吼了一聲,其實他似乎朝我這邊盯了半天了。

“呃……沒、沒說啥哈,副局長!”秦耀立刻慌了,緊接著連忙堆了個笑臉面向沈量才。

“沒說啥?”沈量才的那雙眼睛瞪得就像我那新車的遠光霧燈似的,一打開連駕駛室里的我自己都覺得晃眼睛,“辦公室里就這么大,多小的聲音我都能聽清楚,你當我塞了耳塞么?”

“沒、真沒說啥,副局長……”秦耀看著沈量才憨笑道,“我……我這給楊沅沅講我正看這手機上的一個文章……”

“沒人跟你強調過開會的時候不許看手機么?你還敢看無關的東西,”白浩遠冷冷地看著秦耀,然后伸出了手,“手機給我,暫時沒收。”

“然后交給我!我拿去人事處……”沈量才又對白浩遠說道。

秦耀這倒霉孩子瞬間嚇傻了,看了看沈量才又看了看我,連忙叫屈道:“我……不是啊,我這看到風行工作室剛發的文章:他剛剛爆料說羅佳蔓當年做模特之前,曾經就是農村工廠里的女職工,不像她自己和她們公司包裝的,又什么瑞士時裝學院畢業、又什么三代企業家的……而且她出身還是咱們Y省J縣呢!她根本不是滬港人!”

“是嗎?我看看——”我趁著秦耀沒反應過來,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手機,大致瀏覽了一眼之后將手機放到了我的羽絨服口袋里:“秦耀,你小子的手機暫時歸我了,待會兒我好好看看這個文章。”

——要知道如果一個實習員警在工作的時候被上峰罰到人事處備案,這個過失或者違紀將會背負一輩子,哪怕是一件小到開會時偷偷看手機的事情,而且像秦耀這種還在警校保留學籍的,還會在學籍上進行記錄,那么這小子的警察生涯基本算廢了。秦耀這小崽子,私下里一點禮貌都不懂,經過這兩天接觸,我卻覺得他工作上倒是還算踏實;可能也是因為前倆月我自己就有過跟同事打架和擅自出走的不良行為,但最后被徐遠壓了下來,我自己有相當的共情情節,外加這小子又是“警專幫”出身,雖然第一次見面還居然對夏雪平打起了歪心思,但這兩天每時每刻一口一個“學長”,讓現在在夏雪平離開之后于重案一組“舉目無親”的我倍覺親切,所以我確實有心要保他一下。

沈量才白了我一眼,然后坐了下來,半天沒說話,倒是是不是轉過頭狠狠瞪了徐遠兩眼。

不過這J縣也他媽的真是邪了門:劉虹鶯是J縣人、艾立威是J縣人、陳美瑭是J縣人,現在又出來了個羅佳蔓,J縣可真是“民風淳樸、人才濟濟”。

“我還有個問題……”想了一會兒,我抬起頭后依舊有些猶豫地問道。

“請說,”白浩遠不耐煩地雙手交叉抱胸,皺起了眉頭看著我,“代理組長還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咱們這么大張旗鼓的,就去抓林夢萌和陳春,副局長還找了媒體界的朋友,難道不怕打草驚蛇么?”

許常諾冷冷一笑,搶著對我陰陽怪氣地解釋著:“在沈副局……哦,還有徐局的指導下,我跟白哥把該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很嚴密的說哦——說到底還得是沈副局長指導得好啊!何大組長你等下自己翻翻桌上的草圖吧,我就不跟你詳細講解了,反正絕對一只蚊子一只蟑螂都跑不出去;如果何大組長你能早點按時來開會,能看到沈副局長親自講解布置安排,你就不會產生這種顧慮……”

“抱歉,我得打斷一下許警官的高論:我說的‘打草驚蛇’,不是在懷疑你許警官跟白師兄,在沈副局長和徐局長監督之下的布置工作,我說的是,”我直接無視了許常諾,走到投影鏡前,把那張匿名信放在了投光臺上,拿了根筆指了指貼那張應該是寫給白浩遠的那封信上的段落,“這個橫空格——也就是匿名信上面,沒有明確揭露的第五個人。”

“這個人怎么了?”白浩遠對我問道,他看了一眼這個空格,顯然他自己也對寫信人的這種設計覺得十分困惑。

“寫匿名檢舉信的人,給出了兩個已經畏罪自殺的人,也給出了兩個仍然在逃、而我們之前卻一點線索都沒有的人,從某些角度來看,我個人覺得會不會是寫信這者故意在這個第五個沒給出來的名字上面做文章……”

“那個先不管——反正那也是個空白。”沈量才昂著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眼前周圍的人,“已經有兩個馬上就要成籠中之鳥的,還惦記著那么個捕風捉影的東西干嘛?這個五個人早晚都得抓到,但此時此刻的頭等大事,就是先抓了這兩個再說!”

辦公室里在我面前,將近一半的人都十分服帖地、湊著巧在沈量才話音剛落之后點了點頭。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這樣決定吧。‘寧在一思進,莫在一思停’,就像量才副局長說的那樣,抓一個是一個。”徐遠也站到了所有人面前,把這件事就此拍板。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辦公桌前那部電話響起,沒等我挪步,許常諾已經一把搶到了我前面撈起了電話:“喂,市局重案一組……我知道了!”

“小許,怎么說?”沈量才連忙再次站了起來。

“陳春已經回到酒店了,還帶了一個新人模特。”許常諾頓了頓,“林夢萌那邊……她還沒回住的地方,不過孫佳人她們已經帶人看住了林所去的KTV,她們確定林還在里面。”

“抓!”沈量才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剛信心滿滿地說了一句,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徐遠,“……遠哥,抓吧?”

“胡副廳長把任務交給的是你,你決定吧。”徐遠想了想,走到我的座位上拿起了他自己的西裝外套和毛呢大衣,想了想又說道:“就按計劃行事吧,我有事還得出去一趟。”言罷,他誰都沒理會一下就直接出了辦公室。

沈量才低下頭,清了清嗓子,然后系著西裝外套的那粒紐扣,含了口氣擎在丹田,“全體都有:按照剛才的人員分配和組別——白浩遠,帶甲小隊,漢斯酒店808房間,陳春那邊交給你了,記住,這次我要活的!”

“是!”白浩遠松開了胡佳期的手,胡佳期也挪了挪椅子坐直。于是白浩遠立刻拿上面前的手槍和警官證以及拘捕令站了起身。

“你稍等一下,我跟你這邊走。”說完,沈量才繼續下著命令,“許常諾——”

“有,副局長!”許常諾一臉的不勝光榮。

“中晨購物中心七層,錢柜KTV。你帶乙小隊,你們那邊人多眼雜,林夢萌她周圍的人員背景復雜,你們盡量別跟他們起沖突——我可不想讓你們搞出來第二個段亦澄的事情。”沈量才極度傲慢地說道。

“明白!”

這兩小隊的人,把用來吃飯的家伙什拾掇了一下之后,便紛紛下了樓。

“那我呢,量才副局長?”我疑惑地看了看沈量才。

“哦,對,還有你呢……”沈量才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一大堆材料,又不住地盯著我的脖子,片刻之后才說道:“你就老老實實在辦公室休息吧。等下把林夢萌和陳春逮回來,還得審訊呢。先歇著吧。”說完之后,沈量才也跟在白浩遠后面離開了。

我深吸了口氣,看了一眼周圍的所有人,發現都在各忙各的,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干什么了。沒過一分鐘,手機上突然來了一條信息,拿起來一看是白浩遠給我發的:“秋巖,你等我回來之后我有話跟你聊聊——我也很在意那最后一個空格。”

呵呵,萬萬沒想到白浩遠也居然會跟我有相同的想法,于是我半揶揄地回復道:“行,祝白師兄您武運昌隆。”

剛回完微信,但見貓在角落里的胡佳期,又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身子一抽一抽地,顯然是又在哭。我是真見不得女人流淚,所以我只好拿了自己那盒面巾紙坐到了白浩遠的椅子上,從里面抽了幾張紙巾,輕放在胡佳期的大腿上。

“謝謝……”胡佳期啞著嗓子說道,她的嗓子是真哭啞了。

我憐憫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論起來,就算是算上那個已經歸西的聶心馳,胡佳期在重案一組這四個夏雪平一下輩分最大的人里面,對我算是最好的了。

我嘆了口氣,又給夏雪平報了個平安:“諸君捕犯,我留駐,一切平安,勿念。”

“”右哼哼“”——夏雪平竟以一個埋怨之念甚深的表情作為回復,仔細想想也是,剛才我剛進屋之后這一套文詞武曲,看著沒多長時間,但前前后后加一起也快一個小時過去了,她在家里半天沒得到我的消息,我剛剛差點被殺,我又半天也不來個消息,她此刻對我肯定會憂心忡忡。

沒想到過了十幾秒,她卻把那個表情撤回,然后對話界面像是遲滯了一般安靜了一會兒,接著又換了個笑瞇瞇的表情,后面跟著一句話:“嗯,我知道了。美茵這邊我哄好了,她在樓上做功課。我準備睡了。”這條發完了之后,在我敲著字的時候,她這次又絲毫不猶疑地追加道:“好好加班,別忘了吃飯。”

看著夏雪平這寥寥幾句再平凡不過的問候,我不禁會心一笑,發送了一個紅心作為結語。看了一眼時間,此刻已然21:18,食堂是沒有宵夜的,我只好打開手機,隨便找了一個距離市局不遠,又一家吉野家、一家麥當勞、一家華萊士還有一家永和家食樂,點了按照訂餐軟件上面的餐食,我一通亂點、點足了一百份套餐,盡管重案一組算上我總共才八十二個人,我又用之前從仲秋婭老太太給我的美金轉存的銀行卡支付了將近兩千多的飯錢。隨后我又跑到一樓的制服大隊,找了個師兄幫我開車去取餐——恰恰今晚市局制服大隊有十五個人執勤,而恰恰他們這幾位因為到處忙活一天,晚飯也沒怎么吃好。

半個小時,餐已經送到,但沈量才、白浩遠和許常諾還沒回來。在這半個小時里我也沒閑著,第一件事便是拿出秦耀的手機,翻看了一眼他所說的那篇曝光羅佳蔓過去的文章。實際上,這篇文章從頭到尾都沒什么實質性內容,今日頭條上面的東西還能有什么營養,無非就是把羅佳蔓從出道到遇害之前的履歷總結一遍,加幾張之前拍攝過的全裸性感寫真、以及打了馬賽克之后的性愛錄像截圖騙騙點擊率,只有最后的兩段話才算點題:記者確實是之前在深扒夏雪平和“桴鼓鳴”之間恩怨的時候,碰巧J縣的一家紡織廠看到了羅佳蔓以前跟另一個女員工的合照,又在當年的檔案上面找到了羅佳蔓的名字,于是就把那張合照和名冊都拍了下來而已。說起來,這個文章作者,其實也只是在風行工作室實習過,根本算不得一個職業狗仔。

即便這篇文章完全無營養,但不知為何,我卻冥冥之中覺得,羅佳蔓的這個過去似乎會很有用,于是我在秦耀的手機里保存了那兩張名冊跟合照的截圖,準備通過微信把照片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這一點到秦耀的手機桌面,他的系統背景差點沒把我的眼睛晃瞎:桌面上那張壁紙,是秦耀這混球光著身子,摟著同樣一絲不掛的、染著黃頭發的楊沅沅的照片,秦耀一手端著手機自拍,一手從楊沅沅的背后繞過去、抓著楊沅沅的屁股,楊沅沅也竟然一反常態地摟著秦耀,并且隱隱約約能從秦耀粗壯的肩膀后面看到貌似是楊沅沅在拿著一束紅玫瑰,兩個人還故意用乳頭貼著乳頭、舌尖頂著舌尖,并且,楊沅沅的乳房上在此之前已經被射滿了一層乳白色,她的表情倒也真是一臉享受……

確實秦耀這小子一身精壯的肉疙瘩、楊沅沅的胴體似乎還很光滑,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就是覺得別扭,一秒也不想多看,我寧可多看看他鎖屏保護上面的Q版櫻木花道。多虧他倆此刻一個跟著白浩遠去埋伏陳春,一個跟著沈量才、許常諾去圍捕林夢萌,否則要是他倆現在在我面前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倆。

也真是見了鬼,我已經連著看過重案一組兩個人的艷照了,千萬別再來第三個了。

傳完了照片,我便像拿著一直燙手山芋一樣,放在了秦耀的辦公桌上。

然后,我又去了小C的辦公室。走到鑒定課辦公室的門口,我望著那個門把手很久,卻遲遲有點不敢把手放上去擰動。

“你過來是看我的?”

“啊呀……”萬萬沒想到小C出現在了我的身后,以至于我一下子差點沒拿住屬于白浩遠的那張匿名信信紙。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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