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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萬花筒中的美夢 第1章、4

“你可拉倒吧秋巖!你別忘了明天風紀處可是要來檢查,到時候如果他們拿這個事情找茬,發現咱們不按照正常程序辦事,咱們可就有得糟心了。”許常諾既有些不耐煩,又有些害怕地說道。

“啥?這種事情他們現在也要管?”我不敢相信地看了看白浩遠。

白浩遠也無奈地點了點頭:“你放心吧,之前那個練醫生如果沒跑的話,今天也不見得能跑……”

“那萬一剛剛在酒店里出刀子殺人的那個就是練勇毅呢?”拖著滿載一天疲憊身軀的我,面對白浩遠和許常諾二人的不緊不慢,我的脾氣馬上有些急,我更不敢相信,一個接連質疑我工作方式兩天的人,居然會認定一個同時具有殺人嫌疑和殺人未遂嫌疑的人,在事發之后不會馬上準備跑路。

一聽我這樣發問,站在原地的白浩遠顯然也蒙了,他似乎根本忽略了匿名信上那最后一個名字,很有可能也是今晚準備謀殺作為匿名信寫信人的康維麟的兇手。

只有許常諾自己,似滾刀肉一樣扭著身軀抻著胳膊:“那都這么晚了,你想怎么辦?如果今晚想去殺康醫生的真是那個什么練勇毅,要是想跑,這不也早跑了嗎?”

“那你的意思是,難道就不抓了?”

“我可沒這么說。”許常諾說完之后,干脆閉上了眼睛站在原地,亂擺著自己的胳膊。

“……總之,我馬上給秦耀打電話,讓他們到了地方之后,只要發現練勇毅,就先把人抓了!而且我還會通知網監處,以重案一組的名義,給省際警察、海岸衛隊和邊檢發一份警備告示,防止此人逃到外省或者外國。”我咬著牙壓著脾氣,看了看白浩遠,又看了看許常諾,“風紀處那些人多大的能耐我又不是不清楚,我還真就不相信就這么一個月,他們一下子本事就能通天。先抓了練勇毅,出了問題我何秋巖一個人擔著,不牽涉你們二位!”

白浩遠此刻的臉上,也終于有了些羞愧的意思:“秋巖,我不是這意思,你看,我只是怕把事情弄草率了……”

“行了!那這事情你倆拿主意了,反正我也不是能拿主意、也不是愛拿主意的人,我怎么著都行——警務醫院那邊有制服警執勤吧?”說話間,許常諾困得有些不耐煩了。

“有。三十分鐘前他們就到了,這陣兒應該在一樓等著咱們。”我說道。

“那好,我直接跟著急救車去警務醫院那邊,然后今晚我就在那兒過夜了;你們倆直接回局里吧。其他的事情我聽你倆安排,你倆咋商量,我明天跟著咋辦——媽呀,實在是困屁了!”說完,許常諾又連著打了三個哈欠。

上急救車的時候,許常諾的眼睛已經接近無法睜開,三步抻一下懶腰,好像那急救車的車廂就是他的臥室一樣,總之是沒了剛剛在急診室門口跟我侃侃而談時候的精氣神。我和白浩遠兩人也都在犯困,臨開車之前白浩遠又特地給我買了一罐熱橙汁讓我提神,自己則親自攬下了聯系局里和布控在整形醫院以及練勇毅家附近的小組,說是為了讓我專心開車。他這一番舉動,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秋巖,我剛才真是疏忽了,沒想到‘如果今晚是練勇毅自己準備殺康維麟’這一塊兒……你看這事兒弄得……”

“呵呵,沒事。你看白師兄,我不也沒說啥么。”

“呵呵……”

從民總醫院開回市局這一路上,我和白浩遠總共就說了這么幾句話,其他時間,完全交給了收音電臺里重播的娛樂笑話節目。人跟人之間,話多了勞神費心,話少了有總覺得面子上失禮。本來就著白浩遠最后那一聲疲勞的假笑,我是真想跟他聊聊許常諾那原本都已經給人侃得七葷八素、認為他說的話有道理,卻一站起身馬上就能讓人突然生一肚子氣的本事,但思來想去,礙于他和許常諾之間的交情,我幾次都生生把話趕回了嗓子眼里。

局里這邊,胡師姐和楊沅沅對于林夢萌的審訊也才剛剛結束,把林夢萌收監進了拘留室里之后,兩人正巧在市局大樓外面跟剛從車上下來的我和白浩遠碰了面。現在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現在權等著秦耀那邊摁到練勇毅,所以我干脆直接讓楊沅沅先回了寢室,隨后準備上樓回辦公室讓所有人休息,但等我上了樓后才發現,重案一組辦公室里儼然睡倒了一大片,除了從門口到夏雪平的組長辦公桌前這一片因為地上實在太涼,其他但凡能下腳的地方已經都打上了地鋪,更別說給我和白浩遠胡佳期三人留地方了。

我正被辦公室里的陣勢所震撼,白浩遠和胡佳期這邊卻輕手輕腳地從辦公室對面的小雜物間搬來了兩只板凳,直接放到了夏雪平的辦公桌旁邊,坐好之后雙手墊在了桌面上,直接把頭在上一枕。白浩遠倒是無所謂了,我看著這極其不舒服的姿勢,心里卻有些心疼胡佳期。

“你倆就這么睡?”我悄聲問道。

“馬上天就亮了,沒事的……”胡佳期嫣然一笑,伸出手跟白浩遠十指緊扣,隨即準備閉上了眼睛。

我看不了女人受委屈,我更是看不了苦命鴛鴦在我面前撒著沾了黃蓮的狗糧。

“得了,在這兒趴著多憋屈,您二位起來吧,跟我來。我有個地方。”

“你有地方?”白浩遠疑惑地看著我。

“我寢室還沒退呢。不過你們倆得自己準備毛毯,我那兒有后勤處發的四只枕頭,但是就一床被子。”

“算了,秋巖,不用了……太麻煩了!”白浩遠見我如此慷慨,眼睛嘴上客氣地笑著,眼睛卻有點羞愧地不敢看我。見白浩遠不好意思,本來有些想要站起身的胡佳期便也作罷,對我連連擺了擺手。

“起來!”我不得已,眼珠一轉,直接對他倆低聲嘶啞道,“你們倆加上夏雪平的辦公桌,能讓我產生一大堆不好的回憶好不好?”

話音剛入耳,兩人便都清醒了,相互看了一眼后,一致愧疚地看著我。

“快起來吧!”

在我的安排下,我將白浩遠和胡佳期帶回了寢室。好巧不巧,我這間屋子,之前還竟是胡佳期剛來局里的時候住過的。在我的強硬堅持下,我讓他們兩個睡到了床上,我自己去睡沙發,若不如此也沒辦法安排誰睡在哪里;在辦公室里矜持許久的胡佳期和白浩遠,本來還裝作不在乎睡哪里的樣子,但等枕頭一墊、毯子一蓋、暖風一開,沒出五分鐘,主臥里便響起了兩個人厚重的鼾聲。我則一直等著秦耀那邊發來消息,告訴我練勇毅已經被他擒獲、安全送到了市局之后,我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色蒙蒙亮,夏雪平突然到了我的寢室門口。胡佳期幫著開了門后,夏雪平也不管白浩遠和胡佳期都在場,直接一陣健步如飛,一下子撲到了我的身上把我吻醒。

“誒呦……你干嘛啊?”我不知所措地看著白浩遠和胡佳期,連忙解釋道,“那個啥,我媽就這樣……”

“喲,平時跟我黏糊得如膠似漆,在局里好些地方都不知回避,怎么現在突然管我叫‘媽’啦?”夏雪平捏著我的鼻子問道。

“說的是呢,秋巖,你也別藏著掖著了。我也是過來人,你以為我看不懂你和雪平的關系?”胡佳期饒有意味地笑了笑。

“夏組長單身多少年了,秋巖你也改到戀愛的時候了,母子又怎么了?別裝了!”白浩遠也跟著起著哄。

我羞澀地撓了撓頭,摟著夏雪平幸福地笑著,接著對她問道:“你今天不好好在家休息,找我來干嘛?”

摟著她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原本這件跟我能配做情侶款的羽絨服,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變成了一件貂絨大衣。只是夏雪平如此穿在身上又趴在我懷里,我這樣摟著還覺得很舒服,因此我也并沒有在意。

“你這邊都沒什么事,陪我看電影去吧。”

“可我這邊還有案子……”

“人不都被楊沅沅秦耀他們抓到了么?走吧!”

夏雪平笑著將我一把從被窩里拉起,眼看著我就穿著一件背心一條內褲,她卻也不等我換衣服;只不過這十二月的大雪天,我穿著這些卻也并不覺得冷。眼看著夏雪平拉著我便跑到了電影院,我卻也真記不得“敦盛”居酒屋旁邊什么時候開了個電影院。我本來還尋思著入場之前買捧爆米花或者熱狗,再加上夏雪平比較愛喝的中杯雪碧兌蔓越莓汁——當然她的這些口味都是我學齡前的記憶了,夏雪平卻突然嫌我啰嗦,叫嚷著電影馬上開始,我也記不住是買沒買票,便直接被夏雪平拉著手往影院放映室里沖。

可一進放映室,我定睛一看這里演的哪是電影,而是一場話劇。我連忙小聲對夏雪平問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但夏雪平卻不由分說,直接伸出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我噤聲,于是我只好跟她一起找個地方坐下,然后看著舞臺上的表演。

眼見著舞臺上,是一對兒穿著禮服的情侶約會:男人把口中叼著的玫瑰遞到了女人手中,但女人早已哭得淚眼婆娑;男人卻似乎絲毫不顧及女人的眼淚,意氣風發地快速說著我有些聽不大清楚的臺詞,偶然間竄到我耳朵里的聲音表面下一幕,男人將會去做一件大事。旋即,男人摟住了女人的腰,當著全場觀眾的面,直接輕而易舉地撕破了女人的黑色晚禮裙,從禮服里面咬下了女人的蕾絲胸罩和三角薄紗內褲,一瞬間滿屋子里,全都是帶著輕微咸濕味道的體香。

“我的天!現在在舞臺上還能讓這么演么?”我矢口問道。

但坐在我身旁的夏雪平卻沒有應答,她整個人都半躺在座椅上,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正伸出右手放在嘴邊,用牙齒輕咬著食指,完全是她在遭遇到疑案時作出的習慣性困惑狀。

我再轉過頭朝舞臺上看去,仔細一看,女人裸露著的會陰和乳房上,雖然在大腿中間某一處凹凸不平的地方不斷往外滲出著清澈粘稠的淫汁,但也不見半點陰毛,而上面那兩顆飽滿的肉丘上居然也沒有半片乳暈,她的胴體竟然是如同大理石一般的青灰色,或者更貼切地說,這女人的身體根本就是一樽雕像。

緊接著,男人的身邊突然多了一個身材魁梧、穿著黑色三點式泳裝的火辣女郎,在女人的陪同下男人前往舞臺的正中央,此時一個穿著古羅馬樣式布袍的肥胖男人笑瞇瞇的拉著火辣女郎的手,準備拽著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就在這一刻,火辣女郎二話不說,抬起那條性感的長腿,直接對著胖子的襠部就把自己的膝蓋撞了過去。胖子悶咳了一聲倒地,臺下的觀眾哄堂大笑。

隨后,在火辣女郎的陪同下,男人順利地坐在了舞臺正中央的高背長椅上。一群穿著白色棉質內衣、身材依然惹火的性感女人半跪著圍繞在男人的周圍。演了大半場的啞劇,到此刻,終于有了男人第一句臺詞——他清楚地說了一聲:

“把布魯圖斯帶上!”

到此,在聽到“布魯圖斯”的名字之后,我才終于看懂這舞臺上演的是什么戲,只不過這劇怎么跟我讀過的劇本好像演的不太一樣呢?而且為什么馬克·安東尼要讓一個性感大颯蜜來演?

更奇葩的是,當“布魯圖斯”被那群穿著白色內衣的女人押著走上臺的時候,那名扮演“布魯圖斯”的演員所穿的衣裳,居然是現役第五代秋冬季男式警察制服正裝。

“吾兒,亦有汝乎?”坐在長椅上的男人說道。他的聲音竟然聽起來有些耳熟,但是比我聽過的那個聲音似乎更年輕一些。

“原諒我,凱撒!”那名穿著警服的“布魯圖斯”說道。

“——那么倒下吧,背叛者!”

于是在剎那間,那些穿著白色成套內衣的女人們,分分從屁股上面的位置掏出硬紙板糊成的匕首,一起捅向了那個“布魯圖斯”——卻沒想到,紙殼做的匕首,在刺到了那個“布魯圖斯”的身體上的那一刻,居然變成了無比鋒利的鋼制匕首,而且迅速地把那個“布魯圖斯”插成了一個血蜂窩!

“殺人了!”

更令我驚愕的是,當那個“布魯圖斯”倒地斷氣的一瞬間,他的臉,居然變成了佟德達的那張臉!

“不行不行!這么演不行……”

而接下來,那名“凱撒”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我和夏雪平的身旁,我揉揉眼睛一瞧,這演員不是我外公夏濤卻又是誰!

“爸,你怎么在這?”夏雪平也忍不住驚訝地問道。

“嗯,你倆來啦?先等會兒,等完事回去了我再好好跟你倆聊聊——聊聊你們娘倆兒背著人干的好事!你們娘倆兒可真行!真不嫌給咱夏家丟臉的……”外公面目猙獰地看著我和夏雪平,這讓對萬事萬物波瀾不驚的夏雪平也忍不住全身打了個寒顫。

面對如此氣場強大的外公,我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抓住夏雪平的手,十指相扣,緊緊不松。

只見外公這邊已經安排好,讓那個穿著黑色三點式的女人推著一個用黑布擋著的桌臺走到舞臺中央,然后他才心滿意足地微笑著,轉過身對著觀眾們說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剛才出了點狀況。現在我們繼續:action——”

黑色三點式隨著外公的號令,從桌臺上把黑布扯下,哪曾想,那條黑布之下,居然是一個襁褓中的可愛嬰兒……

“倒下吧,背叛者!”

——這一次,這句話則由那些穿著白色內衣的女人們亂七八糟地吼出,而且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只硬木制成的棒球棍。隨著她們的七嘴八舌,棒球棍如雨點一般,砸到了嬰孩的身上,一瞬間,桌臺上原本還吸吮著拇指的嬰兒,立刻血肉模糊……

“不行,還不是那個意思……”站在我身邊的外公嘆了口氣,低著頭捏著下巴思考著……

但他的目光,慢慢落到了我的身上。

“你上。”

“啊?”頓時,我渾身上下都跟被熱水淋過一般。

“‘啊’什么?你上!”

“爸!你不能這樣!”

“我說讓他上,他就得上!家里沒人能忤逆我!”

“你不能這么對我們,爸!”

“你們倆還是不是夏家的子孫?母子倆作出了茍且之事,還想不聽我的話?難道你們兩個想繼續讓夏家蒙羞嗎?給我上!”

我握著夏雪平的手,心慌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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